他时常在想,自己这么长时间都没攒够钱赎回玉佩,兴许就是太贪吃的缘故罢。
铅兴县城郭外一处被打理的清新雅致,处处插满荷花的村野小院儿,就是他给自己寻的家了。
烧柴火开始做饭,当初起这个炉灶可是花费了他不少心思建的,亏得他聪明,农家里的生活,一学就会,慢慢的,又从中品出不少趣味来。
就比如说,他新研究出来的这个蘑菇炖红烧肉的吃法,就是鲜美异常、吃下去唇齿留香。
再比如,他好不容易成功养活的一窝小鸡崽,已经成功长大了,母鸡不仅会生蛋,还会孵小鸡。
从鸡窝里捡颗蛋出来,今晚又能加餐了。
天黑,关上院子门,回到床上照例拿出装钱的匣子,手指拨着数了数,躺下,闭眼睡觉之前,长长地叹了一声。
若说最近他对生活还有什么不满,大概只剩下还未能赎回玉佩了。
陶采薇回到家后,到父亲母亲跟前请安:“这是今天的账本,母亲过目。”
陶太太翻了翻账本:“交给你,我一向是放心的。”
在父母面前受了几句教,她清醒了许多,回到鸠无院,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安青给她卸下钗环,换上更舒服的丝光锦罗裙:“二小姐,厨房里今日做了雪花鸡淖,说是状如云朵,似积雪堆叠,入口柔软滑嫩,诚然是‘食鸡不见鸡’的妙品。”
陶采薇笑了笑:“厨房里尽喜欢钻研些复杂精致的菜,吃入口不过就是那个样子。”
到了用膳的时候,餐桌上果然摆着一例状似积雪的菜品,小夏解释道:“你别看它吃进嘴里的是鸡脯肉和火腿,但煮制它所吊的鲜汤就耗了十只鸡和一头猪呢,煮制出来每位主子院里正正好好分得一碗。”
陶采薇吃完饭,感叹自己连日辛苦只为维持家中富贵,如今厨房却这般奢靡挥霍,虽说东西做出来是给主子吃的,可底下剩下的那些鸡架子猪排骨,用完难不成就凭空消失了吗。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罢了,自己如今一番周全不就是为了这吗。
二日,安青用锦盒装了二十两金:“二小姐,这是你昨天吩咐的,替桥上公子备的礼。”二十两金比昨天她撒下去的要多出一大半,又改用锦盒包装。
陶采薇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先收起来吧。”
崔鸿雪早上起来,到院子里摸了摸那只昂首挺胸的五彩母鸡,从它身下摸出一个鸡蛋。
“你真是一只好鸡,又下了一颗蛋,不如我封你为下蛋将军如何。”
把鸡蛋胡乱蒸煮着吃了,崔鸿雪把昨日没卖出去的莲蓬拢在一起,放在背篓里,背在背上,准备往另一处摆摊地点而去。
走至交叉路口时,他手扶着背篓,迟疑了片刻,还是抬步往昨日的地点而去。
到了青石板桥上,他放下背篓,今日没有昨日那么潮湿,雾也不多,他所在的位置,能清楚地看到弯湖两边的错落人家和湖边洗衣服的女人。
他坐在此处一边卖花,一边静静等候,一直到太阳下山,湖里起了雾,天空被晕成烟紫色。
他左右看了看,在视野所及范围之内,都没有那人的身影。
直到他收起摊,背上背篓,准备回去,路尽头却出现了一个清晰多了的娉婷身影。
远远的看着,她今日穿着缠枝纹桃粉衣裙,没戴帷帽,一张丰泽的脸蛋儿就那么暴露在湿润的空气中。
陶采薇迈步上前,手上没有捧着那一笔重礼,没了似是而非的雾,她看他看得更加清楚。
他今日穿的青衫,麻布材质,背上的脊骨清晰可见,挺直着腰背。
她没有掏出说好的重礼,也没带着丫鬟,而是正式向他行了一礼:“公子,昨日是我冒犯了,还请你不要挂怀。”
崔鸿雪略微僵硬,朝她点了点头:“没关系。”
她飘飘然的转身就要走,他开口道:“你……要不要买点花?”
在下崔波
自从玉佩被他当了以后,他隔三差五就要去当铺里看一看,好在因为玉佩上面刻了字的缘故,没人想买走那块玉佩。
他得尽快攒钱把它赎回来。
陶采薇止住脚步,一想到自己昨天扔了一把金子想要让他跟她走,她就恨不得把昨天的自己脑子挖出来看看里面在想些什么。
这位公子看上去清贫,气质却不俗,言行另有风骨,自己那一番作为无异于在羞辱他。
她闻言怔了怔,笑了起来,也罢,就当赔罪了。
她从荷包里拿出适量的银子,放到他手上:“你脚边的这些,我全要了。”
崔鸿雪收下刚好够买他这一篮子莲蓬的银子:“多谢。”
她拿着扇子拨了拨他堆在莲蓬上的衣摆,让花叶尽数露出来,这才意识到自己买多了,没有办法带回去。
“劳烦你把这些送到陶府去吧。”她点了点他。
崔鸿雪收起自己沾了露珠的衣摆,起身正要准备收摊,却见两个衙役挥着棍子打了过来。
“滚滚滚,摊位费交了吗?这里不许摆摊!”
崔鸿雪不动声色地避开,他自不会让棍棒打到自己身上来,又伸手想护住那位姓陶的客官,却见她站的很远,衙役似乎认识她,根本不敢碰她。
他把自己放到安全的位置上,也没问为何这里突然不让摆摊了,当即拱手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对不起,两位官爷,我这就走。”
说完,弯下腰,背起背篓就走。
陶采薇撇了撇嘴,把他叫住:“你先站住。”随后对两个衙役指了指说道:“你们俩是谁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