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在后头赶来的王熙凤恰好听见这话,顿时亦心神一凛,“快四处找找去,都仔细着些,哪个犄角旮旯也别落下了!”
婆子们立时四散开来,小丫头们也顾不上害怕了,两两结伴提心吊胆地搜寻起来。
第一要紧的自然就是贾宝玉住的那屋子,是王熙凤亲自带着人去的。
站在紧闭的房门口,她先是问了句,“宝玉可在屋里?”
晴雯的神色不大自然,支支吾吾道:“宝玉正午睡呢。”
王熙凤面露狐疑之色,直觉其中有什么隐情。
心下略微思索一番,她已心生退意,并不很想掺和贾宝玉的事。
却不想正在这时——
“啊啊——!老鼠来了!”
低头一瞧,就见一只肥大得简直离奇的老鼠正在众人脚下乱窜。
登时,包括王熙凤在内的一众人全都吓了个魂飞魄散一蹦三尺高,互相推搡之间,紧闭的房门“砰”的一声就这样开了。
几个小丫头跌作一团,抬头的瞬间,恰与另两双眼睛对视正着。
只见贾宝玉和袭人面色苍白满眼惊恐,身上的衣服皆歪歪扭扭乱七八糟的,一看就是匆忙之间还没来得及整理,甚至贾宝玉的腰带还落在地上呢。
袭人的满头秀发胡乱披散在肩头,敞开的领口露出纤细的脖颈及半边香肩,上头点点“红梅”尤为醒目。
这样的场景明晃晃摆在眼前,便是那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也一眼就能猜到,这两人方才究竟干了些什么好事。
王熙凤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她猜到了房里估计有点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却怎么也没想到,对象竟会是袭人。
这个无论二太太还是老太太都无比信任的好丫头,这个满府上下无不称赞的贤惠人。
能耐,真真是能耐。
“都堵在这儿作甚?可是宝玉出了什么事?”
一听这声音,袭人当即两腿一软跪倒在地,面露恐惧绝望之色。
贾宝玉也跟见鬼似的,已是彻底面无人色,呆在原地没了丁点儿反应。
“宝……”急切的表情还挂在脸上呢,看清屋里状况的王夫人却是一下子呆住了。
好一会儿,僵硬的眼珠子才缓缓动了动,随即便是几欲吃人的目光,“贱人!我杀了你!”
说罢便直扑袭人而去,对着她又打又踹好一顿撕扯,嘴里还喋喋不休咒骂着,种种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
袭人吃痛哀嚎连连,哭哭啼啼的求饶声不断,奈何此时的王夫人就似一头发狂的疯牛一般毫无理智可言。
无法,她便下意识想要寻求贾宝玉的保护,“宝玉救救我……”
然而贾宝玉就似被吓傻了一般,仍只愣愣地呆在那儿没个动静。
却反倒是更刺激了王夫人,“贱皮子还敢叫宝玉?宝玉是你能叫的?千人骑万人压的贱货!宝玉才多大你就勾着他爬床?我是有多眼瞎才能相信你是那一等一的贤惠人?分明满身骚味儿臭不可闻!
你既然这么喜欢勾引男人,我便成全了你,一会儿就打发人牙子将你卖进勾栏院去,好叫你日日夜夜快活个够!”
边咒骂,手里也片刻不曾停歇,一手抓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噼里啪啦打得她满脸开花。
自个儿打得累了,索性叫了人来打,“吃奶多大劲儿就给我使出多大劲儿来,打死打残不论!”
“二太太饶命啊!我知晓错了,求二太太饶了我罢!”袭人蜷缩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的头,撕心裂肺的哭喊中掺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
原本还觉得她罪该万死的一众丫头们也都难免心生不忍,纷纷偏过头去不敢再看。
同样都是贾宝玉跟前的那几个丫头,此时此刻更噤若寒蝉抖如筛糠。
要说她们哪个还能没点小心思呢?区别只在于袭人早早付诸行动,其他人还尚未能在袭人的严防死守之下找着机会罢了。
眼下看见王夫人如此狠厉的架势,又哪有不怕的道理?只生怕这把火再烧到自个儿身上,怕被袭人牵连。
渐渐的,袭人的哭喊声变弱了许多,浑身遍体鳞伤也不大能动弹了,看起来状况不大好。
王熙凤这才开口劝道:“教训得差不多就罢了吧,别真闹出人命来了。”
“贱命一条罢了,我还要不起不成?”
“她可不是咱们家的家生子,外头还有老子娘哥哥嫂子呢,真要闹腾开了宝玉的名声可就保不住了。”
王夫人这才冷静下来,心不甘情不愿地叫了停,“将她关进柴房,叫牙婆来将她领走。”
竟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人卖进那腌臜之地。
这时,鸳鸯匆匆小跑过来,“老太太听说了此事,只道既然罚也罚过了,将人撵出去便罢,咱们家万没有往外卖人的道理。”
瞥了眼袭人的惨状,她不禁叹了口气,又道:“老太太请二太太过去一趟。”
虽心有不甘,王夫人却也并不敢公然违背老太太的命令,只好将卖人一事作罢,恶狠狠瞪了袭人一眼后就要走。
临踏出门槛儿前,还不忘满眼怀疑警告地扫了一圈儿余下的那几个丫头,“这贱皮子的下场你们可都瞧见了,再有哪个不安分的敢私下里勾着宝玉干那不要脸的事,可千万别怨我无情!”
“奴婢不敢!”
送走了这尊煞神,鸳鸯这才招呼人上前一同扶起奄奄一息的袭人。
满头秀发被扯得乱成一团,一块一块竟是被硬生生扯掉了,连着头皮都有几处脱落,血渍呼啦的瘆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