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暗骂我伤天害理,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王夫人面色不善,眼看就要发作。
周瑞家的慌忙辩解,“太太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兴许老天爷不愿看太太一时冲动得罪人呢?老太太都不止一回告诫过太太,叫您千万不能私下里随意对林大姑娘出手……
她老人家那是不想捆绑住林家吗?联姻之事最早就是她提出来的,她比谁都希望能够借到林家的势,却为何又这般压着太太不肯下手?
她那是害怕啊!林家不是寻常人家,一旦真干了点什么将来暴露出来,结亲不成反结仇,到时候谁也讨着好?
眼下突然又发生这样古怪之事,可见是连老天爷都在阻止呢,太太您还是姑且仔细思量思量再做决定吧。”
话说得不无道理,奈何王夫人这会儿却什么也听不进去。
佟皇后丧礼期间,宫里进进出出全都是人,加之双方又的确都有意愿,贾母到底还是寻着了一个机会悄悄与贾元春搭上了话。
不聊不打紧,这么一聊下来,贾家人心里头就跟压了块石头似的。
贾元春当初的上位手段极不光彩,带来的恶果不仅仅只是自己被人耻笑看不起,更重要的还是康熙的态度。
主动送到嘴边的美味自然没有不吃的道理,但康熙从来就不是个色令智昏的帝王,享用归享用,心里头却清明得很。
在他眼里,贾元春这样的女人不过就是个玩物,若非当时她抢先一步报上荣国府的名号,连这贵人的名头她都捞不着。
后面太后对贾元春的不满厌憎又根本不加掩饰,哪怕只是顾及太后的脸面做做孝顺子孙的样子,康熙都不可能给贾元春几分好脸。
便哪怕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凡尝过了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儿,更何况贾元春还并没有特殊到那个地步。
脸蛋儿好身材丰腴确实别有一番风味,但后宫美女如云,要什么样的没有?贾元春并非不可替代,完全犯不上非她不可。
康熙的冷淡无疑就是最好的讯号,起初还在观望中的美人们立时就懂了,抓住机会便一拥而上。
争宠的争宠,打压的打压,一个个铆足劲儿势要将还未来得及真正崛起的贾元春给狠狠踩进泥地里去。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任凭她贾元春如何机敏过人,却也挡不住这无数的明枪暗箭。
日常吃穿用度被克扣也就罢了,见不着帝王一眼她也都顾不上焦虑,仅仅只是为了保证好自身的安全,她便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折腾得心力交瘁。
想到这儿,王夫人就止不住地泪流,恨恨咒骂,“后宫里那起子贱人未免也欺人太甚,还有皇上,端的是凉薄无情至极!”
“太太慎言啊!”
“怕什么?我在自个儿家里自个儿房里还不能抱怨两句了?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给了他,他竟提了裤子便不认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都说什么皇家最重体面,你瞧瞧他干的是体面事儿吗!也太欺负人了!”
周瑞家的吓得脸都白了,嗫嚅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虽烦死了那死老婆子,但她有些话说得的确也有道理——无论是后宫里那起子小贱人也好还是皇上也罢,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地作践我的元春,说到底了无非就是觉得咱们家朝中无人,欺负她背后无人撑腰罢了!
既然如此,给元春找一个有权有势之人帮衬着就是了!”
那死老婆子不是总说她的女婿如何如何能耐,如何如何深受皇上信任倚重吗?
等她想法子将林如海绑到元春身后杵着,她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还敢如此轻贱元春!
再者说,那丫头手里捏着巨额财富呢,弄过来她兜儿里就富裕多了,将来也能更好地支持元春。
还有她的宝玉,生来合该是要一辈子享福不尽的金贵人。
王夫人冷哼一声,眼珠子滴溜溜一阵转,片刻计上心头。
“你使个机灵些的丫头去……再去外头……”
听罢她如此这般的一通吩咐,周瑞家的已然傻了眼。
“太太为何要如此?坏了她的名声,将来再嫁给宝玉那也是往咱们家脸上摸黑啊,宝玉的脸面又岂能好看?”
“你懂什么?她若声名尽毁万人嫌弃,就该是他们林家哭着求着要倒贴上门了,届时还不是任我拿捏?”王夫人得意地翘起嘴角,眼底满是恶意。
即便是迫不得已要娶林家的小贱人,她也不想叫她过得太快活,她就是要叫她日后在这府里都挺不直腰杆子来做人!她就是要将她攥在手心里搓圆捏扁!
“要怨就怨她自己命不好,投进谁家不好,非要投进贾敏的肚子里,只当是替她母亲还债了。”
“太太!隔壁的老太爷殡天了!”
王夫人一惊,忙叫了金钏儿进屋来细问,“他一向身子都还尚可,怎么这样突然?”
“听观里的小道说是吃了什么丹药……”
东府的老太爷贾敬着实也算是个奇人,当年继承偌大家业成为贾氏一族的族长,又考中了乙卯科进士,按理来说前程总是不差的。
却谁想他竟无心凡尘俗世,只一心向道,早早抛下家中妻儿老小不闻不问,只终日躲在那玄真观中研究他的丹药。
没成想,研究来研究去到头来竟是将自个儿给毒死了。
离谱且荒唐。
王夫人噎了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却突然想到什么,使给周瑞家的一个眼色,“这段时日大伙儿都要上隔壁帮忙操持,府里只怕也要进进出出乱糟糟的,你且注意着些,别叫什么人趁乱又惹是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