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鹤言降下车窗,冷风呼啦灌进来,激的沈君书打了个哆嗦,头顶碎发微微扬起。
“过不去。”
旁边是绿化带,卖糖葫芦的老奶奶在人行道另一侧,苍老嗓音被风毫不留情裹挟,听不清叫喊,一树通红既是生计也是拐杖,她就那样立在人海里。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意图,老奶奶和沈君书对视一眼,然后颤颤巍巍走过来。
红灯还有三秒,老奶奶走到绿化带。
两秒,老奶奶开口问:“小伙子,来根糖葫芦吧,甜的。”
一秒,沈君书说:“两根。”
绿灯亮,老奶奶拔下一树中最大的两串给他递过来:“三块钱一根,六块钱啦。”
后面的车开始鸣喇叭,沈君书看一眼林鹤言,拿出手机。
老奶奶摆摆手,半个身子挤在灌丛凑近了,“没有手机……”
那怎么办,他身上没有现金。
正在犹豫,眼角出现了一抹粉红,他偏头看过去,是林鹤言递过来一张一百块钱的,于是他接过来,直接塞进老奶奶怀里:“没有零钱了奶奶,就这样吧。”
车子在后面众多司机的愤懑中终于开动,后视镜里老奶奶还在比划着什么,沈君书眼眶一酸,摇上车窗不再去看。
他怔怔盯着手里两串饱满诱人的糖葫芦,一根放到林鹤言那边,另一根拨开袋子,咬下一口。
“我不吃。”林鹤言说。
“小时候,奶奶给我做过糖葫芦。”沈君书边嚼边说,像是自言自语,“村子的山上有棵山楂树,是酸的,但奶奶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看着别的小朋友撒个娇爸爸妈妈就会给他们买,我也求我爸,但我爸不买,说那东西三块一根那么贵,有钱不如买根笔,好好练字学习。”
“我闹了一天被打了一顿,后来半夜里奶奶把我叫起来,说去山上摘山楂,山上路不好走,回来的时候奶奶摔了一跤,住了两个月院。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要给我做糖葫芦。”
林鹤言看起来专心开车,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只是在下一个红绿灯空隙里,他撕开那根糖葫芦,咬下一颗,评价:“太甜。”
“山楂早就放坏了,我自己去山上摘,弄了一身泥巴,最后吃上了,酸的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盲目跟风,好好听爸的话,努力学习。”
沈君书听到他好像笑了一声,很轻很轻。
第二个红灯最后一秒,沈君书抬头凑过去,啄了一下他的唇角。
“谢谢你。”
李黎的事情要谢谢你,糖葫芦也谢谢你。
勾引
沈君书上班时毫不意外先接收了一波来自陈路的关怀,对方美名其曰同是并肩奋战打工人,同事请假好几天一定出了什么急事,实则全程一直在关注他脖颈间各种斑驳痕迹,还总把话题往alpha对oga的标记上引。
他脖颈上的痕迹是遮掩不住了,何止这里,一路往下,他身上就没有几块正常的皮肤,林鹤言不知发了什么疯,任凭他怎么哀求喊叫都没用。
“哎,说正事,听说今天会公布留员名单,在名单上的有机会进总部呢,林大老板亲自选拔面试,我还有点紧张呢!”
沈君书握着鼠标的手顿了顿,陈路一边观察老板走向一边见缝插针:“若是有缘,我继续陪你996,若是缘浅,兄弟你可不要忘了我,以后发达了记得介绍几个白富美oga,实在不行跟我一样的beta也成。”
“嗯。”
沈君书心不在焉,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一层阴云,来自林瑜和林鹤言。
他不知道假如林鹤言知道他在林瑜公司上班会是什么反应,但从他这几年看到林鹤言对亲哥的态度上讲,其实是算不上好的,甚至可以说两兄弟都想把对方踩在脚下。本来alpha骨子里就有争强好胜的天性,更何况林氏这样大的集团,未来必定会交到儿子手里,不光外界揣测,大概林群也对此烦心吧。
下班前半小时,老板从头到尾把员工们巡视了一圈,清清嗓子开口:“大家先停一下手上的活我说个事哈……”
“来了来了!”陈路伸手按在沈君书手臂上,“飞天还是滚蛋都在老板一念之间了!”
“哪有那么夸张。”沈君书抽手,瞥见手机亮了。
【林鹤言:后天早上八点去人事那边报道。】
这消息搞的他一头雾水,正当他打字想问他是不是发错了人时,对方又发来一条。
【林鹤言:你那边秘书已经处理好了,工资和年终奖一会儿到账。】
同时老板举起手机说:“留任和调遣员工名单发在群里了,没在名单上的也不要灰心,年终奖和工资我不会拖欠一分钱。留任的照常发工资,年终奖听总部安排。总之这段时间……”
沈君书给林鹤言回了个“?”,这是第一次林鹤言给他发这么长的消息,但他心里却隐隐有股不安。
“我靠我靠我靠!我居然被留下来了!”陈路兴奋的低吼使沈君书短暂从没头没尾的消息中回过神来,但紧接着,他又放大缩小手机屏幕上那份文档,反复确认后疑惑道:“哎,不对啊,兄弟,名单上怎么没有你?”
【林鹤言:关于你进林瑜公司的事情,下班给我一个解释。】
“……”
又是这样,果然是这样。
“我被截胡了。”沈君书不咸不淡回应,也不点开那份文档了,他摁灭手机,鼠标从回收站将那份只剩了结尾的辞职报告又拖回桌面,重新打开。
陈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想开口,但看沈君书编辑着报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