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把药喝了。”林鹤言将台灯的光调得亮了些,声调罕见比以往轻柔,不再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沈君书半睁开眼,漆黑的瞳孔倒映着alpha被光晕柔和了的侧脸,只是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焦距,大脑消化着刚才林鹤言说的话,他将视线自上移到对方手上。
林鹤言正在看说明书,按照上面写的一个个掰药片,把几种药一一配好。
他半坐起来靠在床头,脚链因此哗啦作响,与药板按捏的声音混在一起,盯着眼熟的塑料袋,沈君书想起来,这是回来的路上林鹤言买的。也就是说,林鹤言早就知道他会胃疼。
难不成有未卜先知的超能力?
他暗自腹诽,林鹤言却似一眼看穿了他在想什么,开口解释道:“你先是一整天没吃东西,到了林家突然跟饿死鬼似的胡吃海塞,胃不疼才怪。”
“……哦。”这下成了沈君书理亏。
温热的水裹挟药片吞下去,仿佛一股暖流安抚了胀痛的胃,不知怎的,他竟然觉得心里也有些暖意,来的无厘头顷刻又消失不见。
“不早了,吃完药就先睡吧,我去洗个澡。”
留下这句话,林鹤言接过杯子站起来,信息素的浓度不再上升,像主人一样,永远都是冷静又理性,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握之中。
很奇怪,随着林鹤言的话落下,沈君书睁开的眼皮又开始变得沉重,明明他今天已经睡了一个下午,可仿佛还是没有睡够,他伸手去摸台灯,想调暗一点却被旁边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林鹤言的手机恰好在手边响起来。
他看了眼浴室的方向,水流声刚刚响起没多久,林鹤言短时间内不会出来接了,他应该先替林鹤言接了电话,万一是什么要紧事呢。
可是沈君书却迟迟按不下接通键。
贺道为什么又给他打电话?
许是听见了这边的声音,浴室里的水声小了一点,林鹤言的声线透过水雾和门传过来,听起来有些失真,带着回音。
“先帮我接电话,说我暂时有事一会儿回。”
沈君书目光凝在屏幕醒目又刺眼的两个字上,仿佛下了巨大的决心才按下绿色的接通键。
他还没开口,对面就先抢先出了声。
“喂,鹤言哪,我跟宇星的主治医生商量过了,大概还有几个月他就转移到国内了,到时候两边一起找匹配脏源,国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而且在我身边我也放心……”
略显苍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沈君书莫名有些酸楚。
“昨天的时候,医生问了我一个问题,问宇星有没有兄弟姐妹,说是有血缘关系的配率更高,我想君书现在是不是还在你那儿啊……”
话未说完,浴室的门骤然被打开,林鹤言头发滴着水大步走来。
我要抑制剂
沈君书还没反应过来,林鹤言就从他手里夺走了手机,然后头也不回直接出了房间去走廊上听了。
他愣在原地,维持着接电话的手势,大脑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停止运转,让他怎么也无法理解刚才贺道说的话。
很久很久之后,其实只有半个小时,沈君书却觉得仿佛过了一辈子,林鹤言才终于又回了房间。
相对无言,沈君书率先开了口。
“什么意思?”
林鹤言神色如常,放下手机去开吹风机,并不打算向他解释,沈君书此时已经睡意全无,吹风机在床的另一侧,他跪起来朝林鹤言的方向爬,结果脚上的链子不知缠住了什么使他在即将碰到林鹤言衣角的时候猛地一顿,上半身不受控制整个向前栽去!
“啊……”
他惊呼出声,地面在瞳孔里迅速放大,以这个姿势栽下去,怕不是要直接摔成脑震荡?!
但下一秒,不是预想中的疼痛,而是跌进了一个无比温暖的怀抱,还伴随着一声“砰”重物落地的声音。
林鹤言弯腰一手托住沈君书,顾不得捡掉在地上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吹风机,只能用另一只手拔掉吹风机的电源,然后将他打横抱起来重新放回床上,捋顺了缠成一团的链子。
“你想听什么解释?”
alpha站在床边,半边身体被笼在黑暗里,他仰头,可看不清楚对方的脸。
“贺道……给你打电话,是为了贺宇星吗?”
林鹤言轻笑一声,说:“你不是都听到了,是。”
沈君书一时语塞,心跳如擂鼓,接下来要问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现在脑子很乱,胃疼使他无法清醒地思考。
“你……喜欢贺宇星。”
他话到尾音却忘记了拐弯,直接变成陈述句,不过这并不是假话,是不争的事实,是林鹤言早就表示过的。
可他还是为此感到无限酸楚。明明是一个父亲,怎么贺宇星就可以有父母的宠爱,有优渥的生活,有可以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而他,为了上学不得不倾尽所有去打工赚学费,每天辛辛苦苦得来的工资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照顾李黎,如今更是为了凑够手术的费用不惜穿那种衣服。结果到头来,自己反而被困在这里……
“你到底在闹什么?!”林鹤言显然不耐烦了,语气里带着怒意。
他迫切想要寻求一个答案,可这个答案隐藏在荆棘背后,他稍稍靠近一些就被扎得遍体鳞伤,或许他早就明白这个答案,可他就是不死心,抱着一点比火星子还要渺茫的希望,只要林鹤言不亲自说,这点火星子就永远浇不透、淋不灭,遇见点风又重新燃起来。
眼泪掉了出来,沈君书情绪仿佛也跟着一下子决了堤,他几乎是对林鹤言吼道:“我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就算我掉进污泥、烂坑,再也出不来了,再也活不下去了,我也还是我,我不是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