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第一声就有第二声,有第二声就有所谓三人成虎,在这个办公室里,这群老师代表了最高知识水平就好像代表了某种审判的权力。
祁之焓背对门口逆光而站,明明只与他们隔了几步距离,方才的格格不入霎时间换了对象。
光亮给他度了一层柔光,像是罩了一层屏障,让他变得被动,变得孤身一人。
他眼里满是茫然,没有必要吗?
视线聚集在他身上,目光像箭一样刺透他,他的身体破了好几个洞,很想找个地方藏一藏。
朱志学的视线与他相撞,他仍靠在宽大的椅子里,没有了平日的啷当,十指交叉,面容肃穆。
反光的镜片一晃一晃的,让祁之焓看不清他的眼神,把他也变得很遥远。
然后他听见朱志学嗤笑一声。
祁之焓瞳孔一缩,心生慌乱,蓦然想起祁初望。
那条小区外的柏油路,祁初望蹲身拍拍他的头,笑着和他说:“之焓,和爸爸说再见。”
他不肯,看着出租车载着祁初望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可……
朱志学迭起了腿,没有看任何人,悠悠说道:“你们知道有机磷类毒物杀死一个人有多容易吗?你们知道刀片藏在蛋糕中心吗?你们知道我的学生洗胃洗了几个小时吗?你们知道我的班长如果没有及时发现蛋糕有毒,我的学生还能不能站在这儿听你们对峙?”
他目光陡然变得凌厉,扫过刚才说话的老师,质问道:“你们知道他要吃多少苦遭多少罪,才能是你们现在说的没事?”
岑姨端了今晚的药到祁之焓门口,宋今俞正好洗完澡从自己房间出来,叫住了她,“给我吧,岑姨。”
“呃,今俞啊,也好,你给人送进去吧。”岑姨将托盘递给他,乌黑药汁旁边还放了碗蜂蜜水。
她瞅了眼关着的房门,靠近些压低了声音问:“是不是不舒服?今天饭怎么吃这么少?”
宋今俞宽慰她:“没事,我进去看看,你煮点燕窝粥晾着吧。”
年轻人的事,老人就是操心也是瞎操心,岑姨点头称好,往楼下去了。
直到人拐下楼梯看不见影了,宋今俞才移出只手敲了敲房门。没人应,他停了两秒又敲了两下,门内响起了脚步声,还有开灯的声音,又等了会儿门才被打开。
“哥哥,该喝药了。”宋今俞将手里的托盘往上抬了抬,透过缝隙往屋里瞧了瞧,“我能进来吗?”
祁之焓像是才想起喝药这件事,把门拉得更开些,点头移开身子让他进来。
宋今俞进来把托盘望桌上一放,祁之焓端起那碗黑得发苦的药就闷头喝,宋今俞来不及阻拦,那药还得再凉会儿,祁之焓却面不改色咕噜两口喝完了,末了还将碗倒过来,示意自己一滴不剩。
对上他强装的笑脸,宋今俞心中一叹,将另一碗蜂蜜水端给他,“这么苦,喝点蜂蜜水吧。”
本来他不说,祁之焓也可以当做那药一点也不苦的,现在被他点破,祁之焓也不想再伪装了。僵硬的笑脸慢慢恢复,他凝神看了那碗蜂蜜水片刻,然后双手捧过,递到嘴边抿着喝了几口,那直呛到鼻头的苦涩才压下去一点。
中医药性温和,副作用少,就是太苦了。
宋今俞耐心地等他抿完半碗蜂蜜水,看他喝不下去了,才接过他的碗放回托盘。
他往整洁的房里扫一眼,走到衣柜打开柜门拿了一张薄毛毯搭在小臂上,回身说:“走吧。”
祁之焓问:“去哪儿?”
宋今俞走过来,将毯子抖开披到他身上,“不是在阳台吹风吗?好歹也入秋了,穿着睡衣,大晚上的也不怕感冒了。”
柔软的毯子盖住祁之焓的肩膀,他拉住毯子愣了一下,宋今俞揽着他的肩往阳台走。
玻璃门都还没关,一跨出去一股风就迎面而来。
50平米的小阳台上摆了几盆常绿植,右边贴墙靠了个不大不小的懒人沙发,是宋今俞特意让管家放的,祁之焓平时没事儿时会一个人窝在上面看书。
这时两个一米八的大高个挤到上面就显得非常拥挤,祁之焓拉着毯子一边角,展开一臂护住宋今俞,小声地说:“你也来吧。”
宋今俞笑着说:“好啊。”
然后祁之焓搭上他的右肩,将毯子分过一半盖在他肩头,等宋今俞拉住毯子后撤手回来。两人手臂贴在一起,中间无缝相贴,懒人沙发刚好够。
这方阳台是整栋别墅采光最好的地方,凸出的台体正对偌大别墅后院,满园秋色尽收眼底,红枫掩在夜色里朦朦胧胧的很有意境,此刻玻璃护栏挡住微凉的风,天穹之上还稀稀疏疏亮着几颗星子。
两人安静地仰头看着那几颗忽明忽暗的星。
舒朗夜色,苍苍树影,加上一方温暖的薄毯和一个人的陪伴,杂乱的心慢慢沉静下来。
祁之焓缓缓垂下头来,慢慢地说:“宋今俞,你知道,我以后,最想干什么吗?”
“什么?”宋今俞仰着头垂下眼帘,半阖的眼目视高挺鼻梁之外的远方,像掌握一切的神,要挑开祁之焓遮挡内心的珠帘。
没有得到视线注目,祁之焓果然更坦然了一些,倾诉的欲望上来,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