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晚上……对,和凌月一起住的那几天,他确实每天晚上等凌月睡着了都会偷偷亲对方,因为凌月没反应,所以他以为凌月不知道。
“你!”凌御的喘气声变得沉重,他断断续续,哆哆嗦嗦,“你一定是记错了,本尊怎么可能天天晚上亲你?”
什么你丫儿不打招呼就亲?
凌月盯着凌御看了半晌,随后呆呆道,“哦。”
这个平平无奇的哦字让凌御脸色一僵,他沉默片刻偏过头,把嘴角的苦涩藏匿进阴影中,却不忘嘴硬道,“你知道就好。”
凌月不再说话,时不时喝一口酒,然后盯着满天星河发呆。
从前他们时常这样,找一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荒原,或者是一个光秃秃的山坡,带上酒,或者再买点食物,两个人一坐就是一天。
现在带有多少从前的影子,满足和怀念齐头并进,终究还是满足占了上风。
转眼已是深夜,所有事物都安静下来,只剩下汽车时不时出现的鸣笛声。
凌月的手肘撑在一旁的桌子上,双眼似有迷茫,他托着腮帮子,轻声道,“凌御,我说过我会很快回去,是我食言了,我知道你恨我,怨我,可我却是在封印寻荒之后才知道劫难有五百年,我不是故意骗你。”
突如其来的解释让凌御内心狠狠震动,他看着凌月,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复杂。
他知道,这怪不了凌月,他嘴上说的怨,说的恨,怨是真的,恨却从来都不是真的,那只是自欺欺人的臆想,只为了让他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我从未……真的恨过你。”
凌御眼眶酸涩,声音里也有着难掩的涩意,曾经睥睨天下的魔尊,在思念一个人时,那颗强大的心脏也会难受得涨疼,每每到这种时候,凌御都感觉自己和普通凡人没什么两样。
凌月依旧盯着星空,柔和的侧脸泛着暖暖的光晕,异常夺人眼球,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只要落入凌御眼里,都能让凌御沉醉其中。
“真的吗?”凌月转头看凌御,眉眼温和,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天上的星星好像落进了凌月眼睛里,璀璨的眸子望过来时,凌御的心竟喧嚣起来。
二人四目相望,似前尘遥遥,来日可期。
凌御喉结动了动,叹息埋进心里,如此深爱,怎么会忍心责怪,无非就是凌月没守约,才让凌御心里生出几丝怨念,可那不也是思念的证明吗?
他轻声道,“真的。”
凌月笑道,“我相信你,从来以往,凌御不会骗我,更不会不相信我,说到底,还是我的错,如果我早点发现天尊的阴谋,或许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两个人也就不会,五百年不相见。
“凌月,”凌御的脸色变得认真,细看之下还有几分严肃,于任何人而言,凌御都难得有这么认真的样子,他沉声道,“我承认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神灵,也知道拯救天下是你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天下不是你一个人的天下,难道,所有人,所有事,你都要负责吗?有时候我会想,神灵虽然是神,可他也和芸芸众生一样,也会陷入疲惫,不是吗?”
毕竟,他曾见过无数次凌月疲惫的样子,能知晓人间各种事,能感应到各种阴气怨念,若换成普通人,早就在各种欲望的攻击下丧失本心。
凌月从未卸下过肩膀上的担子,而凌御,口口声声说,天下要乱便乱,与他无关,他会找个地方,把凌月藏起来,不问世事。
可,在凌月最需要肯定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在他身边的却永远都是凌御。
凌御说出来的是自己的私心,而凌御做的,却事事以凌月为主,他的私心永远只是私心,藏起来,谁都看不见,他渴求和凌月永永远远,这里指的是,他想陪在凌月身边,永永远远。
无论对方做什么,或者想做什么,他都永远无条件支持,这才是凌御的爱。
相逢情便深,恨不相逢早。
若是早点相识,往前再推上千年,或许凌月便不用忍受以往的千年孤独。
和凌月比起来,凌御已经觉得,自己的运气好得不只是一点半点,虽说寻荒五百年,日日遭受入骨相思折磨,可心里好歹有挂念,如此便有了等下去,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气。
他不知道凌月以前有什么,或许是常年为世人奔波,或许是在某个夜晚,他会在一条小道上,抬头看向天空,低头身边却空无一人。
深入骨髓的相思,远不及深入骨髓的孤独折磨人心。
二人初识,本以为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却不曾想,悄立市桥人不识,一星如月看多时。
他希望凌月依赖他,多一点,更多一点。
他希望凌月需要他,不只是今天,还有明天,更有以后。
神灵近在眼前,希望你能赐予我勇气,让我诉说心中千年爱意愁思,即使爱而不得,我依然甘之如饴。
寂静之下,凌御的话被凌月反复咀嚼揣摩,他动容,开心,豁然开朗。
常年的陪伴早已在心中扎了根,凌月突然明白了,在第一次将长剑架在凌御脖子上时,自己脱口而出的天意到底为何意。
平缓跳动的心脏突然快了起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作为神灵,他没有心脏。
是他自己在自己的胸腔内种上了一道禁制,会有心脏的样子,会和普通心脏一样跳动,可那不是心脏,只是一道禁制,名为心禁。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那道禁制,竟然融合了血肉,高高在上的神灵,在一个魔修面前,被理解,被心疼,他试着去理解那个魔修,也试着将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