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晔泽抬眼瞥了一眼,武官中也只有沈杰敢如此张扬,作为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主角,沈杰的外貌自然也是极其出挑的,和故事中一样,和少年帝王简直是天生一对,而故事中林长风的死不过是开篇,在往后数年,他们该是在出生入死中情愫猛长。
但顾晔泽的上辈子并没有变成那个样子。
上辈子的沈杰,也被他送去了黄泉。
或许他骨子里和先皇一模一样,只是想将优秀的人从天上摘下,无论是林长风还是沈杰,顾晔泽的起意多少都是因为他们身上的亮光,恶劣的帝王想要将人扯下凡尘,却也只是扯下,旁的死活一概不理会。
“镇南王,孤瞧着你倒是高兴的很。”
帝王眯了眯眼睛,打量着台下意气风发的人,不同于文官鲜艳的红色朝服,武官的朝服更为暗沉,顾晔泽微微抬起下巴,看着满朝的臣子,鲜艳的红色其实不在少数,但,看着都不顺眼。
“臣”
沈杰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就听顾晔泽不急不慢的接了一句。
“边境的乱民闹出了不少的事情,看来没了镇南王看管,还真是不行。”
台下的人唇角挂不住笑,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帝王。
“孤觉着,要劳烦镇南王去走一趟了。”
“臣,遵旨。”
沈杰只能先接下这份任命,袖袍下的手握紧,盘算着寻个时候去私下里再商谈,却听见顾晔泽的声音:
“那,明日就动身吧。”
——
“陛下!”
顾晔泽在书房处理事务的时候,并不意外的听见沈杰的声音,或许是帝王的偏爱让人晕了脑子,或许是这个世界的偏爱让主角有恃无恐,身为臣子的沈杰并不像林长风那样事事循规蹈矩,比如眼下,不待太监通传,就直接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若是放在普通人家或许也就算了。
可他是这天底下的主人,唯一的主人。
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的脑子里是被灌了多少迷魂汤药,留着这样不服管教的人在身边那样久的时间,顾晔泽放下手中的文书,等待着的沈杰以为帝王很快就会让他坐下,但没想到顾晔泽起身后,反手抽出挂在一旁的长剑。
几乎毫不犹豫的向他劈来,泛着寒光的剑刃不是柔软的笔尖,身为武官的沈杰靠着下意识的反应迅速躲开,但还是被斩落了头上官帽的一角。
再蠢笨的人也该知道自己惹怒了帝王,沈杰像是才想起来自己是个臣子,连忙跪下认错,但金线绣边的长袍闯入眼中,锋利的剑刃搭在他的肩膀上,让人不敢抬头。
“孤是对你太好了,才让你的脑子里想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剑刃划破一点点皮肉,细小的血线渗出。
“是臣僭越,请陛下责罚!”
沈杰被顾晔泽的转变打的措手不及,他是先皇亲自任命的异姓王,原以为在顾晔泽上位后就会被立刻清算,第一次入京朝拜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高堂,却没想到顾晔泽倒是很自然的亲近于他,而他自己也像是被冥冥之中的指引带着与顾晔泽靠的越来越近。
没有人会天生喜欢在苦寒之地当个没权势的异姓王,顾晔泽需要人顺服,他需要权势的依靠,以利益而开启的关系是最为稳固的存在,旁人在意的真心是他们所不需要考虑的,事实远没有文字中展现的美好,他们只是捆绑在一起的存在。
“责罚?孤可不敢。”
剑锋被移开,顾晔泽执着长剑走回位子上,用帕子擦拭着剑身。
“在孤刚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有个人说,不希望孤成为史书上那些荒淫无度的暴君,所以,
孤怎么可能因为一件小事就责罚你呢?”
“谢陛下——”
沈杰松了口气,还没说完。
“孤会暗地里杀了你。”
顾晔泽的话语就像是冰锥子一样扎进沈杰的心里。
帝王毫不掩饰自己的恶劣。
顾晔泽依旧是笑着的模样,可他却在脑袋里回想着,沈杰上辈子那被砍下的脑袋滚落到他面前的模样。
“玩笑罢了,沈爱卿。”
贤臣
每日的汤药按时送入寝殿,林长风看着面无表情的侍女,黑黢黢的汤药光是闻着就觉着苦涩,他未动作,端着药的人也依旧直愣愣的站着,不张口劝说,也不动作离开。
“你又与孤闹起脾气来了?”
下朝后的帝王未像先前一样泡在书房里,而是快步回到寝殿,门外守卫的护卫侧身跪下恭迎顾晔泽的到来,只敢垂眸看着帝王的衣角。
顾晔泽习以为常的端起汤药,抬手让侍从退下,脸上带着笑意坐在床边,白瓷勺子在黑色的汤药中扎眼的很,帝王只是平静的拨弄了几下苦涩的汤药,就将瓷勺丢在边上的托盘中。
“看来还是要孤亲自服侍才行。”
作势就要将汤药含入口中,但下一刻动作顿住,顾晔泽抬起那双薄情的丹凤眼,看着终于做出些回应的林长风,笑意更甚,目光微微下滑,落在抓住他手腕的那只泛着苍白的手上,林长风常年浸在文书中,和他们这些舞刀弄枪的不一样,只有指腹处有一点薄茧。
顾晔泽最擅长的就是顺着杆子往上。
“怎么?林长风,刚刚那副宁死不从的样子呢?”
顾晔泽向前倾身,几乎要贴到林长风面前,隔着这样近的距离,他看得清林长风因为梗着脖子向后而爆出的青筋。
他觉得自己的话已然是踩着林长风的边界,但林长风依旧沉默着,只是夺过了他手中的汤药,仰头一饮而尽,余下的那一点点堪堪遮住瓷碗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