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道门,云扬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不自然,但管颜没顾得上这个她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刚才那个误会……唐老师不会不高兴了吧?”
门外的人听起来十分敷衍:“我们唐老师脾气可好了,哪能因为一点小事生气啊。”
管颜当然没听出来这点阴阳怪气,她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出去以后看见云扬站在卫生间门口,除了耳朵有点红以外没有任何不自然。
管颜:“怎么了?”
“嗯,就是,”云扬往厨房瞥了一眼,小声问,“文化衫现在换还来得及吗?”
管颜:“?”
作者有话说:
来了,继续迫害一波管颜。
打开的枷锁
文化衫当然是换了,项圈晚上也戴了——唐月楼此人,东西都买了还装模作样地征求意见,一定得让云扬亲口说出“愿意”才满意,好像蓄谋已久的不是她似的。
但对方是唐月楼,除了认栽,她也没别的办法。
又隔了一天,是唐瑞天的葬礼。
唐瑞天享年五十五岁,就现代社会而言,有点英年早逝的意思。他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觉得唐月楼会良心发现,竟然把老宅留给了她,但作为条件,他希望唐月楼能代为照顾小唐夫人的儿子——虽然给了这个女人一个名分,但自大如唐瑞天,快死了还不放心把自己的“香火”交给一个“登不上台面的戏子”养大。
他苦心经营一辈子的产业最后落到了最看不起的那一类人手里,多么可笑。
云扬对这位颇有名气的企业家不熟,“女朋友的爸爸”这层身份安在他身上总让人觉得违和。她陪唐月楼一起去了葬礼,安静地听了一耳朵来自各种人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的哭声。唐月楼甚至连装都懒得装,走了个过场,径直回了老宅。
对于这座老宅,云扬的第一感觉就是大——是已经超出了“住宅”范围的大,几乎是个园林,十一月里池塘边还开着花,亭台错落有致,脚下甚至是青石板路,在高楼林立的北城闹中取静,几乎雅致出了不真实感。
在寸土寸金的北城盖这么个东西,每走一步简直不是踩在路上,而是踩在钱上。
“几百年后这又是一个旅游景点。”云扬感慨道。
唐月楼一笑,没作评价。
“月楼来啦?”
迎面来了个穿着素净的年轻女人,正送走了几位客人,婷婷袅袅地朝这边走来。云扬曾经在某部大火的电视剧里见过这个女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小唐夫人”,安珂。
唐月楼礼貌地对她一点头:“节哀。”
安女士抬手扶着自己眼角,居然真有那么几分“哀”的意思,果然是科班出身的演员,几年没上荧幕基本功还在——她跟唐月楼你来我往地寒暄了几句废话,彼此知根知底,也不知道这么演下去的必要性在哪。
“瑞天走得匆忙,好在有昊昊跟我作伴,我也不算孤家寡人了。”安珂感慨了一句,目光移向云扬,“这位是……”
“是我爱人。”唐月楼回答。
云扬礼貌地问好:“您好,我叫云扬。”
“好漂亮的孩子。”安珂倒是并没有对两人的关系表现出任何惊奇,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笑道,“有出道的打算吗?我保证你会有前途的。”
云扬当然不信,且不说她学上得好好的,这位女士要是真这么厉害,自己怎么还是没混出什么名堂?她只能尬笑着推辞:“您谬赞了,我……”
“安总,她还在上学。”唐月楼不动声色地揽过云扬的肩膀,把她往自己旁边搂,“开玩笑也要有个度。”
安珂秀眉微挑,带过了这个话题。
“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谈谈我父亲遗嘱中提到的关于房子的事。”
唐月楼开门见山,她的意思是,虽然是出自她母亲之手,又由她继承,但她并不想要这栋房子——她有家住得好好的,两个不习惯佣人在的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实在浪费,再支付各种各样的维护费用就更不划算了——当然,她也不会对母子二人承担什么责任。
对此安珂十分支持,她不放心让一个与自己利益纠葛如此复杂的人照顾儿子,也不想把房子让出去,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约定抽时间尽快把手续办了。
“以后有事需要帮忙,可以找我。”达成一致以后,唐月楼客套说。
“你比唐瑞天通情达理得多。”安珂捏了一下摇篮里拽着玩具熊玩的小男孩的脸,忽然想到,“这里你的东西需要收拾一下吗?需要的话,我找人帮你。”
唐月楼顿了一下。
“谢谢……我自己来吧。”
……
唐月楼有十几年没有在这里住过了。
房子太大,哪怕唐瑞天在这段时间里身边的人几经更迭,也总有一些房间的陈设从未变过。她循着记忆的轨迹踏上楼梯,细微的脚步声响在空旷的房子里,有种别样的孤寂。
踏上二楼的走廊,唐月楼忽然无端生出一丝无措——她还是名义上的“大小姐”,二楼永远有一间房间为她留着,包括她母亲的卧室,陈设都没有变过。
但她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迈出这一步了。
云扬疑惑她为什么突然停下脚步,问:“怎么了?”
“……这里没什么需要收拾的。”唐月楼转身往下走,“我们回去吧。”
云扬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目光坚定。
“别走。”
唐月楼眉尖微动。
云扬深知,这座冷冰冰的大房子对于唐月楼来说并不只是儿时的住所这么简单,她也曾经把这里当做家,寄托了自己童年所有的痛苦与快乐,这里的回忆是永远绕不开的一道枷锁,也是在她心底的一面镜子,映照出一切不安和畏缩——而哪怕她再避之不谈,也无处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