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走到她面前。
“小娘子迷路了?今日满街宗室亲贵,就算圣人早走远了,你胡乱闯进队伍里,也算僭越大罪。”
他说着,回头指了指瑟瑟的来处。
因离得太近,那一眼回眸令豆蔻惊艳不已,面颊上热辣辣红成一片,人已是瘫软了。幸而丹桂久在内廷,见惯府监卖弄颜色,屏得八风不动,直直瞪视,心里却道这人好生眼熟。
他对女性的过度关注早就习以为常,轻轻推开丹桂,嬉笑着问瑟瑟,嗓音清润里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撩拨,虽无礼,却叫人没法生气。
“还是,你就是从那处偷跑出来的?”
丹桂顿时拧眉,怕他多嘴惹祸,但瑟瑟没被他的轻佻吓住,反颇感意趣,从袖子里掏出折扇徐徐扇风。
“女史在前头啊?”
他冲丹桂点点头,熟络地提起司马银朱。
丹桂这才醒过味来,方才看他步伐沉实,格外讲究仪态,便猜是上四卫,本以为是女史所说薛家、杨家人,却忘了还有个武家子。
忙侧头向瑟瑟解释,“这位是魏王的幼子,淮阳郡公。”
又蹲身行礼,“郡公别有差事,奴婢这就带郡主回车上去。”
武延秀长长地哦了声,“——难怪,”
目光毫不避讳地狠狠扫过瑟瑟头脸身段,语带欣赏信服。
“果然是嫂子……”
丹桂冷着眉眼替瑟瑟挡煞。
“是,那日颁旨立储,梁王府便办了宴席庆祝,各部堂都来了人的,可巧郡公正在上值,没瞧见请帖。”
武延秀点头,和气地展开衣袖重新挽了挽。
“左千牛卫将军的使职虽低,才正四品,不过到底有几分威风,梁王待咱们向来客气,帖子确实下了。”
他笑了声,向瑟瑟解释。
“左千牛卫定员两百七十四人,有从八品的司戈一百五,只管器械,不得扈从帝座。又有八品的备身百人,侍列御座而不得持械。唯有二十四个六品的千牛备身最了不得,能在圣人两丈之内摆弄兵械。不过百姓不懂,一概混着,都叫御前带刀侍卫。”
看她云里雾里跟不上趟,倾身解释。
“郡主怕是不知道,李唐的开国皇帝李渊,就为隋文帝做过千牛备身,瓦岗寨李密,亦为隋朝杨勇做过千牛备身。”
一通吹嘘余音袅袅,好半天才接上方才,顺着丹桂的话道。
“可巧那日我忙。”
话里话外,仿佛他就是左千牛卫正四品的将军本人,与梁王府有官面儿上正经来往,不用靠裙带牵连,所以不认得瑟瑟。
瑟瑟咋舌不已,把他看了又看。
惊叹男人的眉眼竟能这般浓艳,得亏是面型端方,下颌硬挺,冲淡了那股媚气,又黑卷脚幞头戴得低,沉沉压住上挑的眉尾,似道家符篆封印气场,比寻常武将显得儒雅冷淡些。
眼神钦佩中带向往,仿佛问,少年将军,何如汉朝霍去病?
一时又有些糊涂,又是郡公又是四品,为何穿身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