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人影站在窗边,连鞋都没有穿,脸上是无措。
又似乎懊恼到底还?是把她吵醒了。
他这个表情?一下子让小姑娘觉得自己是恶人了,怎么天天这么可?怜巴巴的,在外面?的威风凛凛跑哪去了呢?楚辞盈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把手往被子上狠狠一拍:
“你先给我坐下!”
陆闲乖乖坐下了,看着她不说话。
“你现在把这些天你怎么过的交代一下。”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
刘寅格发现楚小姐不再送饭了。
一开始他满脑子呜呼哀哉,想着要不要匿名?给两个人说和说和,这再大的误会只要长嘴哪里有问?题。误会既然叫误会,那就一定是有解决办法的,不能因为先生自己别扭不说,两个人就这么黄了啊啊啊!
结果?,心惊胆战了两天他就觉得不对?了。
首先先生回家时间大幅度提前——原本快午夜还?在线上系统里审批报告,现在下午五点五十八分准时开始起来穿外套。
其次先生露出发呆和微笑的几率远超去年今日数据记录——这是舟舟从「总裁今天笑了吗」办公室群聊记录中得到的数据对?比。
做了ppt。
刘寅格恍然大悟,哦,是不是哄好了啊?
挺好挺好,也省的楚小姐太累。
楚辞盈确实不再做饭了,但原因要更加难以启齿一些。
在男人那天轻声细语的汇报中,她彻底意识到自己做饭这件事是两个人在同时受罪。
陆闲是醉心工作没错,却从没在以前天天加班到十二点。她原本以为是对?方觉得尴尬不想见她,现在得知真相之?后觉得还?不如是不想见她!
楚辞盈堂堂一个纽大毕业的高材生,医生,援非医生,本该非常擅长根据任何规定、步骤完成任务,既然看得了工作守则那就一定能明白?菜谱。做手术做实验都不在话下,一个小小厨房,哪怕新手上任,几个小时下来做出一道普普通通无功无过的家常菜又有什么难题?
可?是大错特错了。
那些天她做菜,前几个小时从买菜洗菜到备菜都有理有条,刀工利落精湛,虽然慢了点,但土豆丝之?间的距离掌控地比餐厅后厨的切菜师傅都要好。
处理肉,陆闲家的菜刀第?一天就被她砍劈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干脆买了一把一号手术刀,也算是回归本行。她有的时候做着做着恍惚,完了,切到血管了。然后转念一想,没事了,这块不是患者。
可?等到开火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看着菜谱上“适量”两个字陷入了沉默。
于是陷入了咸了加水,淡了加盐,做多了就大火熬干的绝望循环。两菜一汤做一下午是有原因的,中餐的文化,博大精深。
她饿急了啃口?沙拉芝士球,继续琢磨生抽和老抽之?间的关系。
这些也都罢了,毕竟人生总有第?一次。
但中餐最?忌讳的还?有一个危机四伏的环节……灵机一动。
等熬过了前面?的千难万险,到出锅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个新奇的点子,既然可?以做菠萝咕咾肉,为什么不能做菠萝鸡翅?既然可?以宫保鸡丁、虾球,为什么不能宫保鸡翅?她买了许多鸡翅,从可?乐学起,试过芬达,随后举一反三……
她沉醉于这场快乐的实验,忘记了自己还?是个病人,忘记了陆闲的公寓是开放性?厨房,更忘记了男人可?以从监控里看到她所有的工作。
那些天的陆闲,整个下午什么都做不下去,一只手放在119上,另一只手放在120上。
只有刘寅格把一个漂漂亮亮的便当拿进办公室,监控显示楚辞盈终于返回家中开始吃给自己留下的半份晚餐时,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两个人相隔半个城市,共进同一份晚餐。
其实收到第?一份饭的时候,陆闲心软了,他的筷子停在半空,许久都舍不得落下去。将饭看了又看,拍了照片放进一个小小的密码相册。他不想让楚辞盈这么辛苦,心里又生闷气,不知道怎么说才能劝她别做。
等到吃下第?一口?,陆闲闭了闭眼?,他想:不必说了,她明天应该不会再做了。
可?是监控里,楚辞盈吃的很开心,还?热情?地拍照和苏含分享。监控失真,但依旧能听出她的兴奋和快乐,她说想象不到竟然如此成功。
陆闲:“……”
忘记了,她有一个白?人的胃。
他怎么想的,敢质疑一位常年驻守非洲的无国界医生对?于“美食”的定义。他又是如此浅薄,忽视了一个成长在多元文化背景的华裔强大的包容心。
毕竟在楚辞盈的心中,最?好吃又正宗的中餐是——
左宗棠鸡。
那天清晨,楚辞盈好像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文化冲击:“大陆没有左宗棠鸡吗……?”
男人叹口?气:
“也没有橘子鸡。”
小姑娘恍恍惚惚,她还?以为是没有找对?地方。虽然她知道大陆的餐厅不会在餐后发幸运饼干(一种糖三角形状的饼干,掰开后里面?的纸条是推荐购买的彩票号码和心灵鸡汤),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左宗棠鸡这道菜是不存在的!
她仿佛为了证明自己,说:“这是一个意外,美国有很好的中餐。我在纽约的时候有一个叫柴院的米其林餐厅,是非常有名?望的北京菜,建了一座传统的四合院,上菜都穿旗袍呢。”
陆闲只问?了一个问?题——
“招牌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