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暄指尖抠了抠杯子壁,嘴唇嚅动,却发不出声音。她好像有些后知后觉地恐惧,肩膀开始抖起来。
沈暄想把杯子放在身边的茶几上,可能动作有些大,浴巾滑到了椅子上。她手悬在半空中,又想要把浴巾捡起来。
周冶本来打算对她发脾气的,让她长长记性,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那瓷器活。可是见她这样子,他火气也散了一大半了。
周冶接过她手上的杯子,放在茶几上,又直起身来,重新把浴巾裹在她身上。
“去吧,冲一个热水澡,别再折腾感冒了。”
沈暄怔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单手攥住浴巾,谨防它再掉下去,而脚趾紧紧蜷缩在一起。
“周冶,谢谢你。”她由衷地道谢。
周冶咬咬后槽牙,还是忍不住要宣泄一下自己的脾气,“沈暄,我要是再晚回来一会儿,你是不是就要进icu了。”
他话说得恶毒,但也是事实。
沈暄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样低下头,不言语,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周冶见她油盐不进的模样,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种无力感。他被气笑了,语气倒是软了下来,只是比往日多了认真。
“沈暄,见义勇为有底线,前提是你要保护好自己,懂吗?”
她抬头,就这样望着他。她倏地跑题了,想到了一个词来形容他。
一眼万年。
“嗯?”他努努下巴,发出悦耳的声音。
她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沈暄头发上的水又流了下来,周冶用手帮她把额头的水拭去,“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在乎你,所以你不能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周冶说完便背过身去,沈暄只能看见他后背流畅的线条。
她很想很想问,这些人中也包括你吗?可话到嘴边,又无从开口。
周冶:“快去冲澡吧,别真的感冒了。”
沈暄说好。
周冶听着身后的动静,窸窸窣窣,他知道她起身了。听到门关闭的声音,他知道她进去冲澡了。
周冶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他捻了捻指尖,那上面还沾了她脸上的水。
他大抵是真的要栽在她身上了,他想。
拥抱
周冶再见到沈暄的时候,她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服。她的日常衣服不那么暴露,他觉得顺眼多了。
只是她的头发还是湿乎乎的,一绺一绺的黏在一起。随着她渐渐走近,周冶看见她那好看的桃花眼蒙了一层水雾,有点像精灵。
周冶跟电话对面的人简单交代了两句,便撂了电话,顺手把电话塞进了裤兜里,然后迈着大步走到了她面前。
“你换好衣服了啊?”沈暄有些惊讶于他的速度,比自己快上这么多。
她吃惊的时候说话习惯于张大嘴巴,小脸皱在一起更显可爱。
周冶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他单手插在兜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你怎么没吹吹头发啊?”
沈暄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她捏捏自己的鼻子,“你说我今天是不是运气有些不太好。”她无所谓地耸耸肩,“浴室的吹风机也坏掉了。”
周冶收起嘴角的笑意,又想到刚刚她打的那个喷嚏,腹诽这姑娘别真在这感冒了。
他对沈暄招招手,言简意赅地说:“走。”
“去哪啊?”沈暄连忙跟上他的步伐,走在他的一侧,抬眼就能看见他拧着眉头,左眉下那颗淡棕色的痣格外显眼。
“去吹头发。”他边说边从裤兜里摸出手机。
沈暄侧目打量着他的动作,男人有些烦躁地咬咬嘴唇,最终还是决定接通这个电话。
周冶临走之前还举手跟她示意了一下自己要去接电话,让她等自己一会儿。沈暄觉得等他也不是一件大事,毕竟自己洗澡的时候他一直在外面等自己。
沈暄听见他淡淡地叫了一声“妈”,后面他又说了什么,她就再也听不清楚了。
周冶对沈暄的家庭状况了解甚少,但是沈暄却对他的家庭状况了解得一清二楚。倒不是说她刻意托人打听,周冶的家庭只需要在网上搜索一下,百度就会告诉她答案。
周冶的父亲周毅是百毅娱乐公司的最大股东,早年和发妻范晔一路扶持、白手起家。可是男人一旦有钱,劣根性就会暴露出来,周毅也没有避免。
范晔得知周毅出轨的事情是通过网上,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信任依赖的丈夫居然和别的女人一同出入酒店被拍。
那年是2010年,网络远没有现在发达,但是周毅出轨的丑闻却传得家家户户人尽皆知,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
范晔一瞬间成为大家群嘲的对象。
可范晔一向是个性子比较强烈的女人,人也比较强势,她没有办法接受丈夫的背叛,遂当晚就和周毅提出了离婚。
周毅原本想挽留一下范晔,但是范晔宁愿一分钱不要也必须要离婚。周毅是个讲义气的人,他知道这事是自己的错,所以离婚时还是分了一大半的财产给了范晔。
两人离婚之后,范晔为了躲避舆论的影响,就带着正在上高三的周冶回了麦和老家。
那年,周冶17岁,放荡不羁,很快就成为班里男生追随的对象,更是许多女生仰慕的对象。
这些人之中,就包括沈暄。
回忆如墓,沈暄摆弄着手上的红绳,将自己从回忆中拉回来。她怕自己再想下去,那些不好的回忆又要来攻击她,将她死死包围住,让她连喘气都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