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云从花丛里折下一根软细的枝,靠近老者的时候,在他耳根旁挠。
沈南山一下子抓住了谢锦云手里的东西,转头笑道:“你这丫头,许久不见,皮实了。”
谢锦云往后退了一步,朝着那满头霜发的年迈老者恭敬行礼:“锦儿见过恩师。”
“行了,装模作样,老夫还不知你心里头在想什么鬼点子。”南山先生抚着须,笑容满面,合不拢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凝,问:“上一次见锦儿是何时来着?”
“出嫁前一日。”谢锦玉道。
他说完这一句话,就也看向谢锦云。
这才发现,七年时光,妹妹长了许多。
他记忆里,她还是那个捧着沉甸甸的牌位,穿着繁琐的嫁衣,身材娇小的小妹。
南山先生从石凳上站起身:“我瞧瞧,长得多高了?”
他抬手比划了一下,谢锦云到他的肩膀有余。
他感叹了一声:“这娇气的丫头竟长这么多了。”
谢锦云眼尾染上红晕,娇颜巧笑,低声嘲弄道:“不长才奇怪勒,你算算七年前和七年后,我吃了多少油盐米饭,不能光长脑子不长个儿是吧。”
“哈哈哈……”南山先生被她哄的开怀大笑,一边指着谢锦云,一边回头对谢锦玉说:“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你也不害臊。”
“来来来,你小时候棋艺可比你二哥哥好,我瞧瞧棋艺见涨没有。”南山先生把自己的软垫子,铺到另一个石凳上。
谢锦云看到恩师的举动,眼眶晕染上一层雾色,赶紧别开脸道:“先生,你快别笑话锦儿了,我那棋艺要不是你和二哥哥让着我,拿我寻开心,我自己几斤几两还不知。”
“我将那孩子带来了,你先认识认识着。”说完,她便转身,拿起帕子轻轻抹拭眼角的湿意,朝着对面屋檐下的宋哲言招了招手:“哲言,来。”
宋哲言昂首挺胸走来。
谢锦云瞧他这仪态,着实被逗笑了。
他走到谢锦云身旁,有模有样的向南山先生作揖行礼:“小辈宋哲言,拜见南山先生。”
“名是什么?”
宋哲言道:“名为义,宋义。”
“名:义、字:哲言,给你取名字的人定是费了不少心思。”南山先生打量孩子。
宋哲言声音响亮,从容应对:“回老先生,是我祖父为我取的名字。”
“你祖父鸿凯倒是个实诚的人,那你可知你的名字是何寓意?”南山先生笑问道。
宋哲言说:“哲本义为智慧、聪明、有才能之人,言寓指学识,而小辈的义字,意义更大,诚信之义、义气、仁义、正义。”
“看来你是读过几年书,肚子里有些墨水了,那你为何要读书?你将来读书出来有何抱负?”
宋哲方突然握紧了双拳,言简意赅的说:“我想成为一个学识渊博的大将军,走正道、行正事、做正人,精忠报国!”
晦气
“好,好一个精忠报国。”南山先生声音洪亮,满脸笑意的抚着白花花的长胡须:“有锦怀的胸襟,锦玉的抱负,锦行的率真坦诚,这小子必成大器。”
锦怀是谢锦云长兄谢词的字,锦行是谢三。
谢锦云看宋哲言能够应付,与南山先生又聊了一会,便拜别了南山先生,去了熙和堂。
只是,在去找老夫人的路上,被华阳院的人拦下来了。
“姑娘,夫人知道你回府特意让奴婢在这等你,夫人这几日念叨小姐念叨了好几回。”代玉站在角门,态度十分强势。
谢锦云看了她一眼,便知她继母是什么心思。
她粉面上轻扯一抹冷笑,言语犀利的说:“母亲哪儿来的规矩,让我先去母亲的院中,只管将老夫人撇开一道。”
代玉脸色一变,脚底下不自觉挪动了半步,面上略显尴尬之色:“夫人以为姑娘先去了二公子的院里,再去夫人的院里,刚好顺道儿。”
“南山先生是谢家的客,祖母自没有让自家人怠慢客人的意思,我赶着马车过来先去二哥哥院里拜见南山先生,怎么到了母亲眼中,竟只瞧得见我去二哥哥院里,眼里却见不得大人物。”谢锦云淡漠的看了代玉一眼。
熙和堂的琴妈妈刚好赶来接谢锦云,瞧见代玉拦在角门,琴妈妈就知道怎么个回事了。
“姑娘,老夫人差奴婢过来瞧瞧,看姑娘好了没。”琴妈妈道。
谢锦云从代玉面前走过,来到琴妈妈面前:“好的,这就要去给祖母请安,走吧。”
琴妈妈扶着谢锦云去熙和堂,走的时候回头剜了代玉一眼。
到了熙和堂,谢老夫人拉着谢锦云走入内厅:“你二哥一大早过来说你要来,祖母叫厨房做了许多你喜爱吃的点心。”
谢锦云笑道:“要不一会让孙女打包着走。”
“好主意。”谢老夫人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转头吩咐下人:“去准备几个食笼。”
“祖母,我说笑的呢,你怎的还当真了。”谢锦云扶着谢老夫人坐在软榻上,又瞧见旁边放着的药,黛眉微颦,转头问琴妈妈:“祖母近日老毛病又犯了?”
琴妈妈道:“是啊,老爷从宫里请了三趟太医,老夫人的头疾只在吃药头两日能缓解一二,如今到了夜里……”
“咳咳咳……”谢老夫人不让琴妈妈再说下去,她拉着谢锦云的手,就想好好的看看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女,还不忘了安抚谢锦云:“人老了,就会这痛那痛,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的。”
“那也不能不当回事。”谢锦云握紧谢老夫人的手,轻轻攥在手心:“若是不行,不如换多几位郎中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