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含笑打?趣他,“果然是无商不奸啊!”
名安凑趣,“谢三叔这话说错了,我爹可是奸商中的翘楚,寻常人比不得的!”
段不循给?了他一扇子骨,“小崽子愈发贫嘴!”
名安一吐舌头,心里?却?快活得紧。
他这快活不是没有?缘由,主要是红萼没有?做成跟脚星。
段不循本来已经答应带红萼了,谢三叔说“不便”,只好?把她打?发了,教她自逛自的,名安便高兴坏了。他顶烦红萼那股造作劲儿,好?像她与段不循比谁都亲似的,往年元宵也都是谢三叔和陆二叔这几个熟人,若平白无故跟了个红萼岂不扫兴?
谢琅不晓得名安的心思,段不循养了他这么些年,自是十分了解他的想法。
其时他自己?也并非那么愿意带着红萼,只是私心里?觉着,没准会在哪里?遇到冉静临,他想教她看到,自己?并非孤家?寡人。
既然谢琅不愿意,那便罢了,段不循心里?暗笑自己?幼稚,幼稚得和名安这小子一样。
此刻街市人流如织,光华璀璨中无尽衣香鬓影,可?落在有?心人眼中,前方?三个素服姑娘依旧惹眼。
静临和翠柳一左一右搀护着银儿,走得很慢,像是生怕她不小心被人群挨着碰着。
名安赶紧回头看段不循,“爹!”
段不循收回目光,拉下脸训斥道?:“走你的路!”
名安脸上未见讪讪,却?是浮起个坏笑,“我看见翠柳了,爹看见谁了?”
段不循一噎,皱眉警告,“别生事,小心扒了你的皮!”
他一个手指头也没动过名安,名安自来也不怕这个威胁,抬腿便追上去,“翠柳!”
翠柳回过头来,见是他,语气里?也带了欣喜,“是你啊!”
见后面还跟着个段不循,脸儿便又绷了起来,“小哥有?事么?”
名安嬉皮笑脸,“我如今十六岁了,还不知姐姐年齿,咱俩便乱叫了这么些时日。”
翠柳扬起眉毛,“过完年我也十六了,我是四月十六的生辰,你是哪日?”
名安是个小叫花子出身?,哪里?知道?自己?的生辰,段不循从不庆生辰,他也从未庆过,此刻吃翠柳一问,倒有?些发懵。
只不过一瞬,便笑道?,“真巧,我也是四月十六的呢!”
翠柳惊讶得睁圆了眼睛,“真的假的?我是丑时生人,你呐?”
名安眨眨眼睛,“姐姐生得这样美,合该是美时生人才对。”
翠柳情不自禁地笑出声,笑过方?才察觉,这小子是在调戏她,于是便收敛了笑容,重?新立起眼睛,脆生生骂道?:“呸!谁是你姐姐,我是你姑奶奶!”
名安吃这一骂,却?不着恼,只微微红了脸,又往前跟了几步。
翠柳却?不理他了,回身?挽起银儿便走。
段不循初时只作看不到静临,余光里?却?不见人家?分得他半个眼神,只好?时不时偷眼去看——便见她与谢琅微微一笑,颔首福身?一礼,施施然如一朵幽静的小百合。
她明明是朵扎手的红月季……段不循没由来地烦躁起来,转而愤怒地盯着这株装模作样的月季花看,只待她眼神瞧过来,他便给?她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讥诮而凉薄的嘲笑,告诉她其实他一点都不在乎她。
静临自始至终没看他一眼,只小心护着银儿,头也不回,缓慢而坚定地往前走。
名安脸上尽是落寞,他到底比他爹年轻了十几岁,还不懂得如何掩人耳目。
“走啊,傻愣着干什么!”
段不循不耐烦地催促。
名安回过神来,却?不听话,飞快地跑进旁边儿的门店,买了一盏最贵的琉璃兔子灯,拔腿便追了上去。
“小兔崽子”,段不循骂了一句,“儿大不由爹呀!”他嘴里?嘟囔着,也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
“翠柳姑奶奶……啊不,翠柳姐姐,你拿着!”
名安一张口便闹了笑话,窘得将灯往人家?手里?一塞,脸儿红得像猴屁股,结结巴巴地还想说点什么,察觉到静临和银儿齐刷刷地打?量,终于还是打?熬不住,转身?跑了。
翠柳呆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兔子灯,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段不循提着一口气,还想再跟会儿,却?不料名安这小子这么不争气,几句话的功夫就铩羽而归了。
一张脸便黑得如锅底炭。
名安挂不住脸,也不跟他和谢琅了,独个跑远,直到隐入人群,谢琅忍俊不禁,“知好?色则慕少艾,人之常情,你生哪门子的气?”
“轮得到你说?”段不循没好?气,“我没记错的话,您老人家?如今也是芳龄二十五了,至今还未定亲呢!”
谢琅一怔,随即坦然道?:“正想跟你说,前些日子已经定了人家?,出了正月就要过礼了。”
段不循挑眉,“哪家?的姑娘?”
谢琅含笑看向头前兔子灯留下的点点浮光,“说来与这位冉娘子还沾亲呢。”
他没有?看到过那位冉宝儿,只是打?听得是冉娘子的亲妹,便私心里?觉着,也该是一桩不错的姻缘,因此便由着父母安排了。
有所悟急急踏归路,无悔药恨恨斩情心
回?去这一路上尽是新鲜繁盛的景儿,热闹活泼的事儿,欢声笑语的人?儿,场面?自是比段不循在宛平县花钱砸出来那个大上许多,也更如梦似幻。
可静临已经?没有了当时那种飘飘忽忽之感,才几个月的光景,见到?的、经?过的事,已经?不知不觉间教她?没了从前那样的天?真——一高兴起来便以为这灯火是因自己而亮,这月亮是因自己而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