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宋锦绣特意邀请了“钱老板”共进午饭,以表谢意。
“锦绣,比原定的行程晚到了一些,抱歉。”简颖初刚坐定,开口道。
宋锦绣料定路上必是出了什么问题,便听简颖初继续往下讲。
“因为临时改了一条路线,原定从封登取道,沿着东部外围的官道走,没想到整个封登都爆发了瘟疫,所以我们只能绕远路,绕了一大圈才算平安把这批物资给送过来。”
简颖初压低声音道:“封登知府封锁了消息,沿途设关卡不准外来人进,也不准里面的人出来,幸好我提前探查路况,又找门路得到了消息。”
封登堤毁,潮河的水势便一发不可收,都以为下游堤坝不稳的青云城会是受灾最重的,没想到封登本地更为严重吗?
宋锦绣眉头蹙起,若是如此,进入此时入封登,恐怕要颇费一番周折。
恰在此时,有手下急急敲门而入,附在宋锦绣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还是没有萧闻泽的消息。”等手下离开,宋锦绣毫不避讳道。
如今各处受灾,搜救的人手不足,但找了这么多天,却依旧杳无音信。
“咚咚咚”的敲门声再起,这次推门而入的是子澈。
“主子找你,现在。”言简意赅地交代完毕指令后,子澈一个抱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嘿,这人,有点礼貌,但是不多,别管他,先吃两口再说,我俩聊了这么久,一口都还没吃呢。”简颖初拿起筷子夹了个馒头。
宋锦绣却已经站起身来:“你先吃,我过去一趟。”
“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陆昭云靠在窗下的小木榻上,望着窗外雨停云霁。
“坏消息。”宋锦绣毫不犹豫道。
陆昭云转过头来:“封登瘟疫肆虐,知府不久前下令全城戒严,隔绝内外往来。”
宋锦绣脸上没有太多惊讶,接着问道:“那好消息呢?”
陆昭云站起身来:“好消息就是,我有办法带你进去。”
入夜,陆昭云带着宋锦绣一干人等出现在了封登城内。
一行人皆黑巾覆面,身影敏捷地在屋脊之间飞速一闪而过。
封登地势西面高东面低,西面堤坝附近积水不多,只是……
一行人不由停住脚步,不约而同地在一处高楼的屋顶上趴下,扒着龙脊往火光大盛之处看去。
火堆之前,一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身穿宽大布袍的人正带着一群面具人,高举着一些莫名的乐器,摇晃着身体跳着诡异的舞蹈。
而在他面前,是用木柴堆起的圆台,圆台身上绑着一座锥形的人山,约莫上百人沐浴在熊熊焰火之中,哀嚎之声混在诡异的器乐声中,隔着很长一段距离幽幽传到四人耳朵里,肉类烤焦的味道隐隐弥漫在周身。
四人在深夜见此情形,皆是汗毛倒立。
看样子是个祭祀仪式,而且用的还是活人祭祀。
更加恐怖的是,这祭祀场周围,全是穿着盔甲的兵士在护卫。
也就是说,这是官方举行的祭祀仪式。
封登知府莫不是已经穷途末路,只能依靠这最后的挣扎来救这全城百姓了吧?
趴在陆昭云身边的子澄忍不住问道:“堤坝旁边那么多人,我们怎么办?”
“不要贸然行动,再看看。”陆昭云轻声说道。
封登的形势,比他们想象的,要更加扑朔迷离。
“我在封登能找到下榻的地方,你们随我来。”
出发前,宋锦绣和陆昭云商议的便是,陆昭云想法子将他们弄进封登城,而宋锦绣会找到落脚的地方。
两人默契地都没有向对方刨根问底,默许了对方隐瞒自身部分实力,只是在这样必要的场合互相配合。
宋锦绣找到的下榻之所是一间茶楼,正是吹雪茶楼在封登的分号,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另外取了名字,叫半夏茶楼。
因为恰好处在地势较高的城中西北地方,离大堤较远,故而受水灾并不十分严重,只是瘟疫起后,便再不敢开门迎客,靠着之前地窖里储备的一些吃食过活。
宋锦绣带着特殊节奏的叩窗声在掌柜休息的房间响起,掌柜机敏地推开了窗,宋锦绣对上简颖初给她看过的画像上的人脸,才将手中印信亮出,待掌柜验过,才给他们开了门。
“这件事,你怎么看?”黑暗里,陆昭云合上门,转身问宋锦绣。
宋锦绣适才见到那个盛大而残忍的祭祀仪式才想起来,上一世,在萧明昊病入膏肓之际,宫里曾做过一场法事,请的正是从西南而来,神秘莫测的巫医。
彼时她正为举子案奔波,并没有陪着萧闻泽出席那场法事,回来之后只听萧闻泽简单提了几句,现在印象里也只剩下火堆、獠牙面具、花纹繁复诡异的巫袍还有巫医手里那根鸟头锤。
宋锦绣拿出火折子将房中的蜡烛点亮。
“你对封登知府有什么了解?”宋锦绣等陆昭云过来坐下,伸手解了他的衣服,帮他换药。
陆昭云另一只手臂微微屈起搭在桌面上,几乎是不假思索便答了出来:“平王的人,信佛。”
言简意赅,一针见血。
“所以,或许这件事还跟平王有关,跟毁堤一脉相承。”宋锦绣大胆猜测。
陆昭云眸色清亮:“看来我们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宋锦绣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陆昭云伤口处的脓血擦去一边思索:“那如果你是平王,固堤工程偷工减料、中饱私囊之事即将暴露,你会怎么办?”
“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挥刀断尾,保全性命,以期卷土重来。”陆昭云回答,这件事他很早就思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