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光宗昏昏沉沉的,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突然一阵剜心刺骨的疼痛袭来,他大喊一声就要坐起,却被人死死按住身体,动弹不得。
他清楚地听到自己皮肉被割开的声音,还有刀尖划到骨头的声音,疼痛使他勉强睁开眼睛,入眼是一张精致的容颜,马尾紧绷,额头光洁,流光溢彩的眼睛满是焦灼和担忧,噙着两汪泪。
他心里大大的震撼,因着那双泪眼,忘了自己的痛苦,痴痴望着她,心疼得揪成一团。
“秀儿……”他弱弱叫她,声音不再温和,像吞了一把沙砺,“秀儿,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
“是我。”南云握住他的手,“宗哥你别乱动,大鹏在给你取子弹。”
胡光宗的神情一变,好像一下子从梦境回到现实。
他转眼看到低垂着头,眉头紧蹙的陈鹏,那尖刀刮骨的感觉就是他带来的。
旁边还有一个人,死死按住他的身子,是那个叫强子的。
心里闪过很多疑问,下一刻,巨大的疼痛就使他重新陷入了昏迷。
在梦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家乡,那个他发誓永不再踏足的山村。
那时候的日子真苦啊,不见天日的苦。
父亲上山打猎,被野兽吃得骨头都不剩。
母亲苦苦支撑着一个风雨飘摇的家,却不幸被村中恶霸看上。
他亲眼目睹了母亲被欺凌的场面,在一个雷雨倾盆的夜里。
从此,他无比厌恶下雨天。
母亲被恶霸的妻子百般凌辱,成了村民眼中人尽可夫的浪货,气到重病不起。
他没有能力为母亲治病,甚至不能在她重病之中阻止那日日堵在门前的咒骂。
母亲临终前,又是一个雨夜,他求遍了每家每户,磕头从村头磕到村尾,却无一人向他伸出援手。
在无尽的冷眼和漠然中,母亲撒手人寰。
撇下他和妹妹孤苦相依。
如果不是妹妹,他可能早已和恶霸同归于尽。
生活就像一场无声而又凄苦的黑白电影,没有一丝阳光透进来。
他常常想,这世道怎会如此不公,有人恶贯满盈却活得风风光光,有人拼尽全力还是活得猪狗不如。
他不想要这样的人生。
他想要寻找一线生机。
那些日子,生命中除了那个娇俏的身影,再没有别的色彩。
可最终,那仅有的快乐他也没能守住,眼睁睁看着她纵身跳下万丈深渊。
最终,他还是杀了人,连夜逃出了那仿佛被恶魔掌控的村寨。
他发誓,不管吃多少苦,受多少罪,哪怕不择手段,哪怕毁天灭地,他也要在这吃人的世道杀出一条血路,让自己登上顶峰。
他做到了吗?
或许做到了,也或许没做到,他只知道,当他站在自己一手所建的宛如宫殿般的山庄里,看着他的女人们笑靥如花,心里是那么空虚,那么寂寞,穷尽一生,他再也找不回那一抹娇俏……
更深露重,万籁俱寂。
胡光宗在昏黄的灯光中醒来,一时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地。
他转动眼珠,余光瞥见一个黑亮亮的脑袋伏在自己床边。
是她吗?他心头悸动,沙哑着嗓子唤了一声,“秀儿……”
“嗯?”南云应了一声,抬起头,见他醒来,睡眼惺忪地笑起来,“宗哥,你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