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那边怎么说?”
“找到遗书,也确认了那就是他本人的字迹,最后以自杀结案了。那封遗书……曝光了很多,你应该也在新闻上看见了。”
方冉怀静静听着。当初闹得沸沸扬扬,无非是陈福君白字黑字写下柏盛过去的恶行,在他的笔下,黎广安简直是一个冷血怪物,为了公司能够度过危机,不惜牺牲自己的妻子、黎川的母亲,还拿大量金钱平息受害者家属的愤怒,种种行为,全都真实,黎川无法反驳其中任何一条,但也正是这几张薄薄的纸,将他推上断崖。自那以后,再无安生。
黎川自顾自摇摇头,不知道在否认什么。许久,他换了个角度:“没过几天,公司的另一个董事也失踪了。他叫王泰仁,是最早一批跟在老头子身边的人。他连手机都没带,留了封辞职信不知道去了哪。我和陆时宴当时就报警了,但现在也没查到,估计早在我们发现之前,他就先一步出境跑了。”
说到这里,方冉怀突然皱眉打断他:“你什么时候又和陆时宴一起了?”
黎川眨眨眼,说:“就那天啊。”
“哪天?”
“我们在墓地那天,你还丢下我先走了。”
“……”恶人先告状。方冉怀狠狠削下一块果肉喂给自己,说话的声音很小,“我没走。”
“是吗?”
“我看着你上了陆时宴的车才走的。”
“哦!”黎川猛一下扑到他眼前,“那我当时叫你,你怎么不出来?”
“…………你没拉黑陆时宴,又主动走了,我还出来干嘛。”
“我一直都想问,你为什么这么讨厌陆时宴啊?”
黎川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很好奇,撑着上半身的姿势露出他半边锁骨,方冉怀没好气地给他整理衣服,说:“没为什么。除了你以外我谁都不喜欢,不行么?”
“行,当然行。”黎川顺势靠在他肩膀上,似讨好似安抚,“我也只喜欢你。”
这番动作对方冉怀来说可谓是相当有效,他挺直脊背凑近,方便黎川靠得更舒服。
电视还在报道柏盛的新闻,两人依偎着观看,没人再说话。气氛逐渐变得严肃。
虽掀起舆论,可终归没有实质证据证明姚烨和这一切有关系,目前看来,突破口应该在王泰仁身上,可他早就人间蒸发不知在何方,就算真的找到了,也未必愿意趟这趟浑水。这一点,黎川知道,方冉怀心里也清楚。眼下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警方,若是还能从姚烨身上找到破绽,一切也许还有转机。
但现在他是柏盛临时ceo,混得也算风生水起,甚至连董事会都将柏盛风评回转的功劳归于姚烨的管理。黎川知道的时候不算太惊讶,毕竟人在灾难面前是会降低智商的,柏盛这段时间遭遇太多是非,谁都心力交瘁无法再战,出现个救世主当然要大相称赞。只是从没想过,救世主和罪魁祸首能是同一人。
同时,黎川由于压力太大导致身体不适,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长期失眠,莫名亢奋,变得相当情绪化,这种状态在方冉怀的康复治疗没有效果时越来越强烈。
很多时候他的脾气会莫名被引爆,有时是因为警方那边没消息,有时是和陆时宴烟雾缭绕地交谈,有时只是单纯看见方冉怀控制轮椅的模样。
其实大多时候都是因为方冉怀。
黎川自己心里清楚。哪怕姚烨再犯贱,哪怕事态再严峻,也不如看见方冉怀让他崩溃。他并没有接受方冉怀残疾的事实。
某天晚上,他结束和陆时宴的谈话,突然伤口痛得厉害,他冷汗直冒,蜷缩在地上恨不得打滚。正巧遇上方冉怀做完治疗回来,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赶紧按了护士铃,却连扶起他的能力都没有。
黎川就是在这一刻血涌上头。
他不是生气方冉怀的无能为力,而是心疼他就算这样了,也还奋力俯身,拼命想要把他拉起来。他见不得方冉怀变成这样,明明即将有美好的未来,明明他有能力托举他,可是现在……黎川眼眶湿润,不知道是痛的心疼的。
方冉怀重心往下,下肢无力,就势必会失去平衡摔倒。黎川强忍剧痛伸出一只手抵住他肩膀,往后轻轻一推,人就顺着他动作倒回轮椅里。
“滚。”他轻声说。
惯性带着方冉怀后退几步,两人拉开距离。他沉默地停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就是这样百依百顺的行为,让黎川心里更不是滋味。这种顺从不似以前,倒是多了份害怕的意思在里面。
我不会抛弃你的,你做自己就好。有很多次,黎川想这样说。但话到嘴边,又变得难堪:“你能别老是畏畏缩缩的吗?!”
他总是这样质疑。而他越是临近崩溃,方冉怀就越安静。他已经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用近乎强硬的方式留住黎川。斥责或爱抚,都任由黎川动作。
babyif,
黎川的身体情况越来越好,精神问题却更加严重,他要操心的事太多,压力像一颗早就饱满的气球,只需要再多一点点空气,就会瞬间炸开。
直到这一天清晨,黎川一夜未眠,在客厅沙发看见方冉怀抱着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
察觉到来人,方冉怀迅速盖下屏幕,不自然的表情一闪而过:“这么早就醒了?”
黎川朝他靠过来,问:“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方冉怀下意识撒谎,“你再睡会儿吧。”
“你晚上就一直在这儿吗?”
“嗯。”
“不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