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们轮番给弘暾切脉会诊,都跟以前的太医一个结论,“奴才们学艺不精,无力回天,王爷恕罪。”
十三抬手,“他还有多少时日?”
“多则月余,少则几日,王爷提前……王爷恕罪……”
十三回收让他们退下,“不怪你们,去吧!”
太医们如获大赦,抹泪道谢而去。
十三弯腰对师父一揖,“请先生实验相告,暾儿若随先生而去,有几分希望?”
师父举扇,“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他若求生欲强,能有一线生机。”
十三笑得惨淡,“一线生机,好过无望,允祥这里先行谢过。敢问先生,他何时可以返回?”
“任某不敢隐瞒十三爷,任某也不知道。任某应承此事,是拿盈丫头没有办法,实话告诉王爷,任某没有丝毫的把握,只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尽人事,看他自己的命了。”
十三决定让师父带走弘暾,并且明言相告弘暾,留下必死,走或许可以不死,但是十三说了一句,“皇子阿哥无旨不得出京,私自出京乃欺君大罪,你若决定随任先生前去,你就算侥幸捡条性命,再不是弘暾了,何去何从,你自己拿定主意。”
弘暾愿意一试。
师父认为乘早不乘晚,天明就走,以免多生事端。
当晚,师父与十三做了一番周全安排,决定暗送弘暾下江南,府里封锁消息,只当弘暾在家养病。
弘暾当即给十三磕头,惨淡话别,“不孝孩儿拜别阿玛,孩儿辜负父母养育之恩。”
弘暾望兆佳氏院落遥遥三拜,作别生身额娘。
父子相拥,哭得凄凉,弘暾一口咳血染红了十三月白的锦袍。
为了蒙蔽众人耳目,十三不好出面,盼儿姐姐弘暾乘船离京,只有我去送别。心中凄凉难于言表。
洒泪与盼儿姐姐弘暾作别,身子单薄的弘暾忽然挣脱了盼儿姐姐的搀扶,跪了甲板,“盈额娘请受孩儿一拜,阿玛额娘就托付给您了。盈额娘的恩德,弘暾没齿不忘。若无今生,暾儿来生结草衔环,一酬大恩。”
弘暾说话间隙,咳嗽的厉害,虽然他黑纱照面,我依然感觉到他又咳血了。
我知道他担心兆佳氏晚景凄凉,“弘暾阿哥福大命大,定然否极泰来。若有万一,你也放心,我会让小石头,小小把你额娘当成亲生额娘一般孝顺,让她含饴弄孙,安享晚年。”
十三对外宣称,弘暾病情凶险,此病传染迅速,把服侍弘暾的下人全部送到京郊别院隔离起来,派了太医集体诊治,待阿哥病好,再回府当差。
弘暾的病房由十三的亲兵戒严,成了府中的禁忌之地。
房中除了师父十三与我,只留下锦绣一人服侍,锦绣是不能隐瞒了。
十三承诺,只要她能将功补过,以前种种既往不咎。
锦绣跪地发了毒誓,言称自己若泄露意思半句消息,天地不容,灰飞烟灭。
因为兹事体大,鉴于兆佳氏的不稳定状况,十三决定瞒过兆佳氏。
隔天午后,虚弱的兆佳氏,拖着病体在弘暾院门吵闹,坚持要见弘暾一面,按照事先安排,锦绣一声尖叫嚎啕,师父宣布弘暾不治身亡。
锦绣因为又惊又怕,加之弘暾无论生死,他们都无缘相见了,她的一生再无幸福可言了。是以,锦绣哭的肝肠寸断,凄绝惨然。
兆佳氏原本病体未愈,闻此噩耗,再次晕厥。
十三一面使人迅速治理丧事,一面亲自护送弘暾遗体到化人场焚烧。
兆佳氏清醒,空棺装了金瓶,不由她不信,顿时哭的天昏地暗,加上锦绣真心实意的嚎啕,引得府里人等个个潸然泪下,一时之间,十三王府一片愁云惨淡。
雍正加恩,派了弘历弘昼过府祭奠传旨,赏赐弘暾按多罗贝勒品级安葬。
十三写了和离文书送到了福庆家里,可是弘暾的未婚妻富察氏,披麻戴孝上门来祭奠弘暾。
十三怕耽误她一个好端端的女孩子的一生,坚持不认她入门。
可是她却当着所有祭奠之人,撕了和离文书,剪了一缕秀发供在弘暾灵前,三跪九叩,指天发誓,要为弘暾守节,如果十三不认她,等弘暾过了头七,她就去尼姑庵里寄身,终身食素,青灯古佛,为弘暾祈福念经。
任凭众人如何劝解,富察氏执意不从,誓为弘暾守节。因为十三不松口,她只好跪在府门祭奠弘暾。
富察氏临门祭奠,引得许多市民观瞧,阻断了街道,巡街御史不得不带人前来维持清道。
事情惊动了雍正,他爱管十三家闲事的老毛病又犯了,不经十三同意,下旨旌表富察氏,确认其弘暾嫡福晋身份,并下旨弘昌长子永喧过继为弘暾长子,使弘暾脚下有人,算不得夭殇。
十三有苦说不出,兆佳氏盼望长孙子,现在平白得了个,却没显得丝毫的欢喜来,只是搂了弘暾嫡福晋富察氏,肝儿、肉儿的哭的凄惨。
十三在送走了弘暾后,时常半夜胸闷咳嗽,腿上旧疾复发,红肿发亮,以前的裤腿都嫌瘦小了。人清瘦了许多,常常闷头做事,半天不言语一句,唯有小地主跟他撒娇,在他身上爬上爬下的时候,他才会露出一丝笑容来。
弘暾重病期间,十三也没间断国事,弘暾停丧三日后,十三随驾雍正进驻圆明园。
我原本想带小地主一起随侍十三,可是小地主一向与弘暾亲厚,他舍不得阿玛也舍不得哥哥,他小小的孩儿郑重的分派各人事务,“妈妈,您赔阿玛去处理国事,照顾好阿玛的身子,大哥三哥您们该办差的办差,该上学的上学。小小留下陪伴二哥哥,照顾额娘(兆佳氏)与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