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口,嗓子仿佛黏住了一般,只艰难吐出了颤巍巍的这一个字,又赶紧闭上了嘴。
在这一刻,原本平静的眼眸中已经涌出了水光。
怀榆根本不敢说话,她只听到那一个字,自己的眼圈也忍不住红了。肩膀上按着的那只手掌微微用力,热烫的温度自掌心传来,让她也跟着深呼吸了一下。
而枣子叔已经艰难地冲她笑了笑,仿佛终于找回了声音:“是……是我的……我的……”
接下来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
他捏着妻子的手掌格外用力,连青筋都已经绷了出来。而坐在那里的女人只痴痴凝望着这边,根本没有意识到掌心的疼痛,眼中的期盼和痛苦都是那么的清晰。
而怀榆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枣子叔,我在荒原带回来两副骸骨和徽章。一个叫李如星,一个叫李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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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间屋子都是一片静默,只有颤巍巍极细的呼吸声传来。
那对曾经相熟的夫妻一站一坐,呆呆凝滞在那里。仿佛一块恒久的石头,又仿佛殷殷渴望着希望的大树。
而林雪风默默在心里叹息一声,主动上前一步:“这是,李如星。”
他补充道:“抱歉,时间太久了,有些已经风化枯朽,所以我们没能找到全部。但是,他们在荒原英勇作战,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在这可怕的静默中,他的声音温和平缓,仿佛潺潺的溪流——这是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痛苦的分别后凝练出来的从容与叹息。
在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是让眼前这对夫妻不要更长久的陷在无法释放的悲苦当中。那种痛苦,像是胸腔窜动着一头怪兽,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撞得心脏刺痛,头脑昏,呼吸都仿佛被截断,从肉体到灵魂都在抗拒着生。
有些人会跪地嚎啕大哭,有些人会因为极致的痛苦陷入昏厥,还有些人会疯狂怒骂,歇斯底里……
这些都是他曾面临过,经受过的。
“他们是人类的英雄,我们原打算先送回戍卫军基地,让他们以更高且更具荣光的方式回来。但是小榆说,你们可能更想尽快……”
他没说出口剩下的话,但话音落下的那瞬间,枣子叔的眼眶里骤然淌下两行热泪来。
夫妻俩在此刻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而后忍不住伸出双手:“让我、让我看看……”
两个简陋且陈旧的木头盒子里,普通的白布铺叠着,上头是一些破碎的、正在枯朽中的白骨。不必细看就知道并不完全,唯独那一枚金色的徽章安静昭示着他们的过往。
夕阳映照进宽敞的屋子,枣子叔颤巍巍将那枚徽章拿了起来,【李如星】三个字被阳光温柔的包裹,此刻熠熠生辉。
而周潜捧着的那个盒子,也已经被温柔的搂在怀里。周云芳泪水大颗大颗的滴落,却在此刻又慌忙将盒子小心捧回周潜手中,然后又狼狈地擦擦眼泪:
“小榆,你,听说你是木系异能,那你……那你能催生植物开花吗?”
她看着怀榆,目光饱含希冀。
怀榆一愣——她有微弱的木系异能这事很多人都知道,按理说太过微弱,是不能催生出花朵的。
但在此刻,迎着一位母亲的注视,她却笃定地点点头:“我能。”
对方牵动唇角,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而后匆匆回到后院。
不多时,她捧回来一盆叶片翠绿的栀子。
她脸颊上还静静淌着眼泪,唇角却微微翘起,此刻神色温柔的凝视着手中的小小盆栽:
“我早知道他们不在了……我的如星,如月……他们一直牵挂着我们,那么体贴,那么好的孩子……在梦中,他们跟我做过告别了。”
她抬起头来:“如星如月喜欢栀子花,我答应为他们种上一棵……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让它开花?”
“他们想埋在陵园里,到时候我就把那棵栀子种在那里——我问过了,是可以的!”
她的声音渐渐急切,看着怀榆的目光也饱含期待:“可以吗?”
“可以。”
这一次,怀榆没有再刻意隐瞒自己的能力,而是伸出手来,同样静静的抚摸了一下翠绿的、不沾染一丝灰尘的叶片。
“要它长大吗?”
周云芳静静笑了起来:“可以吗?孩子想要一棵栀子花树。”
话音落下的瞬间,掌中捧着的小小盆子“啪嗒”一声碎裂,然后无数根须向下蔓延,在空气中汲取着莫须有的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