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竟会?主动来探望?
望山君呵呵地笑?道:“不担忧你来做什么?你门下的?弟子还等着你回去主持魁首盛典呢……”
明舒君佯作专心地托着朝露的?手腕,没有理他。
朝露好不容易平静了些,分心想着,明舒君真是个别扭性子,如今不过嘴硬心软罢了。
“你今日忧思太过,”明舒君皱着眉打乱了她的?思绪,忍不住数落道,“你师兄现?在安全回来,你也全须全尾的?,你们劫后余生,合该庆祝才?是,你心里想什么呢?再说了,就算你师兄真掉下暗河回不来,你还不要命了不成?”
望山君不满地唤他:“明舒!”
明舒君见朝露面色更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撤了手,小声嘟囔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对了,朝露,你这些时日病着,无?暇关心你另外一位师兄,他在试剑大会?上夺魁,过两日魁首盛典,你可别忘了去贺喜……”
江扶楚不参加,萧霁必然是能顺利摘得魁首的?。
朝露苦笑?了一声,屈膝行礼:“仙尊,我尚有些头?晕,想先回去了。”
望山君温言道:“早些回去休息罢,这两日你守着扶楚也辛苦了。”
她越过两人离去,还听见明舒君在她身后抱怨:“分明……一起回来的?,怎么你和她都这样偏心?也不能因为他不讨怜就……”
璧山离桃源峰不算近,朝露沿路下山,心思飘忽,走?了许久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
不知走?到了哪里,耳边渐渐响起了涔涔的?流水声,一股温柔的?灵力顺着前?方的?山路流淌而来。
朝露只觉整个人如同浸入了一汪暖烘烘的?泉水中一般,连带着心情都平静了不少。
天色已暮,山间越来越暗,她不由自主地朝那?灵力的?来源——山间的?一点光亮处走?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她便敏锐地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了衣摆擦过树枝的?声音。
一路都没有脚步声,只有这分心时不慎发出?的?细微声响。
朝露缓缓转过身去,山路空空荡荡,路旁的?树叶轻轻地晃。
她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走?近,只开口问:“师兄是跟着我来的?吗?”
无?人应答,半晌,她才?听见江扶楚因未曾伤愈而闷闷的?声音:“山路坎坷,你小心些走?。”
朝露呆呆地道:“你自己都未曾痊愈,何必还要跟着我?”
“我说过了,我不会?受伤的?,倒是你魂不守舍。”江扶楚躲在树后,背对着她,只露了一截白?色的?衣摆,“再说,望山仙尊叮嘱我保护你,我怎么能叫你一个人走?夜路回桃源峰,就像当年?……”
他说到这里,忽然不再往下说了。
可朝露却?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就像当年?,他煞气发作,推她一个人走?夜路回去,随后她为人所害,消失了许久许久。
想到这里,朝露觉得胸口顿生一阵陌生的?酸涩之意,这感觉催得她来不及为自己的?失策继续难过,便忍不住跑了两步,来到他藏身的?树前?:“……跟着便跟着,为什么还要藏起来?”
江扶楚沉默片刻,带些不确定的?口气道:“你想见我吗?”
朝露一怔,听见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你方才?为何夺门而逃,我说了什么让你害怕的?事?”
他说了什么?
他轻描淡写,说的?却?是最惊心动魄的?话——为了保护她,他会?在生死边缘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性命。
事到如今,他还在担心自己这份情意太过热烈,会?灼伤到她。
朝露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精疲力尽,连脑袋中都空空一片,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他宽大袖口下的?手,就像从?前?无?数次一样。
所谓的?爱——她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便已死心塌地。
而所谓的?恨——她绞尽脑汁、兢兢业业,却?无?论如何都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迹象。
不知道是嘲讽多些还是无?奈多些。
但至少在这一刻,她能确定,自己应该是有愧疚和不忍心的?。
那?就先握住这只手罢。
旁的?事,等过了今夜再说。
握着她的?手,江扶楚终于?敢从?树后现?身。
朝露与他十指相扣,抬头?去看他的?眼睛。
月亮似乎出?来了,他怔然地回望着她,浅色瞳仁漾出?细微的?笑?意,随即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将她揽在了怀中。
朝露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前?,听见他急促的?心跳声,又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师兄,你的?伤还没好吗?为何还有血腥气?”
就算是鹤鸣山上几位仙尊,疗愈术恐怕也没有他用得纯熟,拜那?身不知何处而来的?异血所赐,他所有受过的?伤,就算有些恢复得缓慢些,也从?来没有留下一丝伤痕。
这些年?在鹤鸣山上,江扶楚时常被小九叫去为伤重的?同门治伤,他越来越好的?名声亦与此有关。
已过去三两日的?功夫了,他身上怎么还会?有伤?
江扶楚温温地叹了口气:“你怎么没有好好梳头??”
他像是在躲避什么一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说完后便松了紧扣的?手,解下了朝露的?缥色发带。
长发倾泻,发带在风中虚虚地拂过她的?眼睛。
这根发带是某一年?江扶楚赠她的?生辰礼,他采了蓝草,亲手染成。深浅不一的?天青色让她的?视线明明灭灭,回过神时,她只觉得那?混杂着轻微血腥气的?兰麝之气已经逼到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