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祢衡说不通,虞半白换了方式,问:“那你又知柳惊姑娘心上没有俏郎,没有良配?”
祢衡沉吟思考,良久后一腔血愤,但只挣出一语,回:“团的。我团她没有,柳惊姑娘举止得体,而子鱼公子内藏丽质而外静浮言,所以子鱼公子和柳惊姑娘是良配舊獨。”
外静浮言这一句话让裴姝听了,裴姝定会笑出声来,月下唱的曲儿比浮言过了三倍不止。
磨了半截舌头,误会却加深了,虞半白绐以内室炎蒸,头偏疼,要关铺歇息,祢衡跬步未移,嘴巴动动,似有所言。
虞半白忧他再说些令人耳热的话,他闭上眼,指揉太阳穴装头疼。祢衡果真没有出声了,抱着扫帚走到门首顿住,身躯将光遮了一半。
虞半白闭着眼等了许久,祢衡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剔开一只眼,只见祢衡两只眼直勾勾地管着他看,说:“柳惊姑娘邀你去吃饭,子鱼公子关铺子是想要好好为容吗?柳惊姑娘好鱼,想讨她欢心的话,可以穿得鲜艳一些。”
虞半白未接一言,祢衡自顾解释:“就是像鲤鱼一样鲜艳,这样的话柳惊姑娘会多看子鱼公子几眼的。”
叁拾叁·扫晴妖支招泉先细为容
祢衡当初下凡时,云霄娘娘给他剪了一袭红衣,红衣夺目,苍小六确实多看了他几眼,虽说是带着点嫌弃之色。
但祢衡觉得被心甜的人儿嫌弃,胜过被忽视。
祢衡说要穿得和鲤鱼似的来吸引裴姝的注意,虞半白听了只是笑,倒不如裸着下体,露出那条耀有层层细光的鱼尾来,他敢保证裴姝见了以后眼珠子都不转一下,然后拿刀将他尾巴砍下来。
不过去人家铺里吃晚饭,确实要好好理衣整妆一番,祢衡离开后,虞半白锁上铺门,从衣柜中翻出几件衣裳来,一件雷州葛纱橘绿贴里,一件黄暗提花纱褡护和一件白绫护领的绛色亮纱道袍。
绛色亮纱道袍颜色鲜,还是亮纱的布料,穿上以后再搭那黄暗提花纱褡护的话就是祢衡口中说的鲤鱼色了,虞半白默默把道袍收了起来,转而拿起了贴里。
这件雷州葛纱橘绿贴里虞半白不曾穿过,一匹葛纱要三两银子,他在扬州这里只是一个卖脂粉的落第书生,不该能穿得起这件昂贵的衣裳,可是只穿一会儿,应该无大碍。
虞半白想了想,站起身来换衣裳。
夏日的炎热,即使坐在轮椅上不常动弹,身上还是出了一些汗。虞半白把汗褂换下,用清水搭些香花瓣擦了擦身,洗了把脸,抹上清爽的面脂,又怕鱼尾忽然干燥,他在鳞片上多抹了一层润肤油保湿。
虞半白下的身是一条大鱼尾,穿不得小衣,葛纱又较薄,只穿葛纱坐下以后鱼尾形状被看到,穿上贴里之前,他找出一件梢长的玉色线绢衬裙紧系在腰上,随后穿上滴绿的贴里,再搭一件黄暗提花纱褡护。
内有衬裙,外有褡护,三层衣裳遮着鱼尾,只要不把衣裳掀起,鱼尾就不会在裴姝眼皮子底下露出来。
衣裳穿毕,虞半白重新梳了发,带上一顶漆纱玉花飘飘巾。
看着镜中眉目光鲜的人,虞半白愣了,他是不是打扮得过于亮丽了?再看一看时辰,金乌还没西转,他怎就为容讫了?明明只是吃一顿饭,他打扮得却像是去赴约的情郎。
这时祢衡的话在耳边响起,虞半白扪了扪胸口,道:“只是去吃顿饭而已,我没要和她走风月的意思。”
铺门早早关了,虞半白无事可做,忽然想到裴姝送来的礼还没看,他褰着衣裳,跳到前店去拆礼。
只说包裹拿起来颇有重量,里头装了两个朱红盒子,揭开观看,一个盒子放有珍珠无数颗,另一个盒子放有蒸酥茶食,两个盒子之间夹着一封书信。
蒸酥茶食的形状吃喜,虞半白捻起一块玫瑰花饼来吃,饼皮光滑,馅心滋润,咬上一口后不需咀嚼,糖糕就在嘴里沙沙化开,甜而不腻,齿间留下淡淡的玫瑰香。
吃完玫瑰花饼,虞半白拆开信来看,上面写着几行墨迹:
小女初出远门,多有麻烦之处,烦虞公子多担待。
小女虽天真,但略懂武艺,尤工剑、鞭之术,树枝亦能作防身之器。
日后虞公子若遇恶人相扰,可请小女出手帮忙。
书信里特提到裴柳惊尤工剑、鞭之术,裴柳惊的爹爹可是在暗示他莫要动什么坏心思,动了坏心思,也不是他小女的个儿。
虞半白着颤一双手看到最后一个字,他将书信折叠好塞入封内,再放进那个装着珍珠的盒子里。
信上短短几行字,虞半白看得满身冒冷汗,看着那盒蒸酥茶食顿觉噎喉咙,刚刚精心为容了一番,这举动在裴柳惊爹爹的眼中,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坏心思。
小命要紧,他想换件素一些的衣裳,但门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剥啄声。
虞半白擦去面上的冷汗,扯来轮椅坐上,转着轮子去开门。
又是那两只鱼鹰,裴姝让它们来请虞半白上铺里用饭。
鱼鹰亲自来请,虞半白不走,他们站在门口也不走,用嘴拼命扯虞半白的袖子。
虞半白只能穿着一身黄绿的衣裳,硬着头皮跟着鱼鹰来到香鱼铺。
虞蛮蛮也在香鱼铺里,她坐在一个靠窗的座头上,小口小口地吃着手里的馒头,一口馒头咀嚼七八下才吞入肚子里,她的眼里只有馒头,有人来了也没分心去看。
看她吃得认真,虞半白也就不去做声打扰讨人嫌。
第一回进香鱼铺,一进铺,虞半白就开始打量铺内的陈设,下边是方墁砖,共有八仙桌十张,每张桌上放有一个素温壶来插花,角落放着一对流苏溢彩的落地式绛纱灯,四壁糊得犹如白雪般干净,上方悬琵琶筝笛,挂花鸟画卷,铺设精洁,不似是吃鱼的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