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鹤回身面向虞苏时,后者环着两臂用更冷硬的话道:“我对你说出那句话是因为我想到我父母死于暴风雨里的一场车祸,而你姜鹤,在同样的天气开着一辆破烂车出门……我没有诅咒你的意思,但你现在是我的房东,在无关紧要的人之外。”
长时间未翻身的鸡蛋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焦糊味道,姜鹤反手熟练地关掉灶火,舌尖顶着牙关,垂首抓了抓头发,他的头发月初刚剪成板寸,这会儿还抓不住。
虞苏时见状又问:“姜老板是觉得我自以为是了吗?”
你也是从小依靠海洋生活的人,对海洋的了解和熟悉程度远超我,是否觉得我小题大做,自作多情?
“没有。”姜鹤飞速答道,抬起头一手撑着灶台一手胡乱比划着又说:“就是……不太习惯。”
虞苏时将信将疑。
姜鹤:“我不是说从来没有人关心我只有你关心的意思。你可以这样理解一下,我在书记那儿被言语犀利地教育,而这时候你打来电话说外面危险,你要注意安全,两个关心的话一对比……嗯,就显得你的关心很……突出。”
“对……是突出,会让我觉得不好意思。”姜鹤斩钉截铁道。
虞苏时:“……哦。”
姜鹤:“……”
双方面面相觑地哑言了几秒,虞苏时转身进了餐厅找位置坐下。厨房里,在虞苏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后,姜鹤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挠了挠额角,重新点火炒菜,炒着炒着姜鹤就无声地笑了起来。
“突出”这个词还是有些不太贴切。
他在那一刻只觉得有鱼跃出了海面。
短暂,稍纵即逝。
晚饭吃得安静,偶尔响起碗筷碰撞的清脆声,时间久了姜鹤觉得尴尬起来,开了话题。
“这三个月你有什么打算吗?”
虞苏时:“什么?”
姜鹤道:“三个月时间很长的,你上午不是说要继续唱歌吗?还要请我去听,那你不准备做些什么好重返舞台?”
虞苏时抽出餐巾纸擦了擦嘴角,道:“行路难。”
姜鹤扬起一侧眉梢,随即又听到对方说:“娱乐圈水很深,得罪了星艺,即便三个月后我合约到期也不一定能顺利解约,解约后国内大概也没有娱乐公司敢接我盘。从被软封杀截至到今天正好一个月零七天,目前只有意大利的ic娱乐公司联系到了我。”
“国外的?”姜鹤稍感惊奇:“那你以后是准备在国外发展了,这背井离乡的你能从老外人嘴里抢到蛋糕吗?”
虞苏时一言难尽地看着姜鹤,后者对他对上视线,半晌儿才反应过来。
姜鹤:“忘了,你去不算出国。”
姜鹤:“既如此,那你应该挺高兴的吧,当是回家了。”
虞苏时闻言没作出情绪,顺着姜鹤的话仔细想了一想,好像也没有很高兴。
不是长时间没回去所以导致的归属感淡然,虞苏时想,大概从他很小的时候,能够参与演出后,对家的归属感体验就变得很淡了。
“家”这个字,他习惯性将其视为一座房子,放着他的音专、乐器、奖杯、衣物以及其他琐碎东西的房子。
在星艺传媒,他的工作行程很满,世界地图上各处落脚,而每一个城市停留时间少则一两日,多则不会超三个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住在首都那套房子里的时间也不会多于三十天。即便最终离开星艺签去别的公司,忙碌的本质并不会作出改变,归属感亦然。
虞苏时平静地答道:“只是再换套房子存放一些有用无用的物品而已,谈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
姜鹤:“……”
有钱人的思想境界,他不懂。
虞苏时:“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对方帮我彻底摆脱星艺,但开了三个条件。”
姜鹤没去接话,静静地等虞苏时继续说下去。
“第一个是三个月内不再参与星艺传媒任何性质的活动。”
“第二,同星艺解约后,我需要拿出三首符合他们公司特色的原创曲目,并且这三首曲目将由公司全版权买断,后续不再有分成。”
“第三,二十年签约时限。”
“除了第一个,后面俩怎么听着这么像趁火打劫的架势?”姜鹤续了一碗海鲜粥,三四口下去碗里便消失了大半:“别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了。而且你就没有考虑过单干吗?自己当家作主多好。”
虞苏时摇摇头,反问姜鹤:“姜老板呢?听说姜老板手下又是茶园,又是渔场,还有餐馆,估计还有其他我尚且不知道的企业吧?经营管理了那么多,姜老板不觉得累吗?”
姜鹤闻言放下碗,碗底与大理石桌面清脆一碰,声音让虞苏时不自觉地作出一个拨弦的姿势。
姜鹤:“说不累一定是假话,乐在其中而已。”
虞苏时道:“那我也不说假话,我嫌累,还嫌麻烦,只想写词作歌唱歌,不想管理运营其他的。”
因此,尽管ic狮子大开口要了三首原创的全版权买断,以及二十年的签约时限,虞苏时也不觉得苛刻。
姜鹤不再多说什么,只祝虞苏时成功。
岛上的暴雨持续了近十二个小时,终于在凌晨骤歇,天明时分风也小了,早上五点四十五,太阳从海平面下方缓缓升起。
虞苏时和姜鹤二人昨晚睡得都挺早,今早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打开房门。
姜鹤:“起这么早?才七点。”
虞苏时:“睡好了。”
姜鹤的主卧有单独的卫生间,因此与虞苏时相比,他出门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收拾地神清气爽,虞苏时看着对方穿着较正式的衬衫、西裤和皮鞋,脚边还跟着一只小行李箱,问他今天是不是要出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