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形单影只。少了两个成员,虽然知道这是必经之路,其他狮子也有点沉寂。
动物没有那么笨拙,它们也是有感情的。
有的狮群会一直喂养受伤的成员,直到它们完全康复或彻底死去。哪怕野外狮子也有老死的记录,它们通常会被照料到跟不上狮群为止。论深厚,动物的感情并不比人类低级;但论复杂,动物的感情和人心比起来可能只有一茶匙。
狮子们没过多久就振作了起来。
一周后,两头被驱逐的亚成年又在狮群附近出现过一次,不出意外地再次遭到驱赶。它们的气味渐渐南下,远到再也嗅不到了。
安澜知道这一次可能就是永别。
雄狮的一生都在战斗,除了被圈养起来的个体,很少有雄狮能寿终正寝。它们在四伏的危机中长大,随时面对着可能被入侵者杀死的命运,在两三岁时被赶出去流浪,去战斗,去保护自己的狮群,去书写自己的故事,然后在战斗中死去,或者成为偷猎者的勋章。这几乎是每一头雄狮一生的缩影,是它们的宿命。
伤感或如何,现阶段对安澜来说最大的影响就是——她吃得更多了。
这一批幼崽一共剩六只,其中两只雄性,四只雌性,兄弟们从小就挨她的揍,姐妹们更是抢不过她,亚成年里少了两张能吃的嘴,母狮们不会下重手,老父亲在吃饱后趋向于忍耐,她彻底成了狮群里的小霸王。只要捕
捉到大型猎物,每顿都能吃得肚子滚圆。
安澜吃饱意味着有些小狮子就要饿肚子,但狮群本来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没有谦让可言。
人类记录中常有因为吃不饱而个头瘦小的狮子,有的雄狮直到三岁还不如母狮长得大,在最该发育的阶段发育不良,基本就宣告了它们的终结。
安澜不想终结。
她一岁了,比大多数野生幼崽幸运,但也不是高枕无忧。
仅仅离生日只过了不到两个月,大河沿岸保护区的平静就被打破了。
异常是在某天夜里发生的,几乎同一时间,所有狮子都从睡眠状态翻坐起来,抽动鼻子,竖起了耳朵。它们都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吼叫声,这些可以传递八公里那么远的狮吼声里充满了某种宣告。
这是奇异的三重奏,象征着由三头雄狮组成的流浪者联盟。
受到挑衅,西岸雄狮马赫蒂怒不可遏,它压低身体,对着远方咆哮起来。数分钟后,从更远的地方传来了东岸雄狮的声音。在雄狮此起彼伏的、长长的吼声中,狮群不安地骚动着。
马赫蒂同样坐立不安。
这位温柔的狮爸爸感到一股迫切的保护领土和子女的需要,它在原地蹭了蹭后腿,做了一次加强标记,然后站直身体,决定起来巡逻。破耳母狮几乎是立刻也站了起来,她也感到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一片领土的真正主人往往是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这里的母狮
群体,雄狮对它们来说就是一茬又一茬的过客,但对幼崽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狮群中的雌性通常两到三年才会生育一次,只要还在抚养幼崽,它们就不会发情。出于繁殖本能,流浪雄狮在占领狮群后通常会杀死前任狮王的后代,强迫母狮进入发情期。
西岸狮群里现在还有六只幼崽和两头亚雌,而年轻的流浪雄狮通常脾气不定、难以捉摸,如果让它们靠得太近,不仅幼崽可能会被杀死,连亚雌的安全都难以保证。
破耳母狮已经在东岸冲突中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作为母狮首领,绝不能再让其他小狮子出事。
等它们出发去巡视领地后,剩下的成员缩紧了彼此之间的距离。黄眼母狮低沉地呼唤着她的三只幼崽,而安澜和两个兄弟则都挤在母亲身边。母亲时不时舔舔它们的脑袋,希望给孩子们一些慰藉。
天快亮时,地主雄狮和母狮首领从巡逻中回来了。它们身上都带着流浪狮子的气味,肉眼看不到什么严重的伤痕。
种种迹象表明它们做出了一次成功的驱逐,但这种驱逐不会维持多久。
三头对一头,流浪狮子不会轻易放弃占领这个狮群的机会。
安澜舔着嘴角,眺望远方。
暴风雨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