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事先早有准备,但是当见到粉蓝色为主色调的婚礼现场,尤其是盛放在红毯两侧的梦幻粉玫瑰时,卫寻依旧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还以为自己走进了迪士尼公主的城堡。
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几个月前,季霄硬要拉着他去迪士尼玩,又在城堡前和他一起拍好多张照了。
一路参观现场,卫寻都在似有似无地远离邓衡,三人并行时,他永远都把中间的位置留给季霄,好像他和邓衡稍微靠近一点,世界就要爆炸了一样。
季霄拉着他到角落悄悄问:“你很怕我哥?”
卫寻迟疑片刻,点点头。
“我哥人很好的,你放松点。”季霄只当他这是在偶像面前的害羞紧张,捏了捏他的手,“没事儿,以后我多喊他一块出来玩,你们自然就熟了。”
婚礼的布置早已精细到了每一根神经末梢,连每一盆花的摆放角度都经过季霄的精心安排,备选的几样酒更是一瓶赛一瓶香醇。
卫寻一下喝了好几杯下肚,最后季霄看不下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杯,“你病才刚好,别喝了。”
明明这点酒对卫寻的酒量而言只是九牛一毛,他的双目却已蒙上了三分醉意,他盯着眼前的红酒,痴痴望着季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们要结婚了,我高兴……”
季霄一愣,也幸福地抿嘴笑起来。
直至此刻,他才有了些自己就要和所爱之人成家的实感,这几天心里莫名的慌张总算逐渐落地。
他终于要有家了啊,一个真正的家。
将来他可以和卫寻一起领养一个孩子,养了孩子的话,他们或许该考虑着搬到大一点的房子住,房子里要专门给卫寻修一个琴房,卫寻还可以教孩子拉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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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途中,大抵是即将新婚的情侣二人参观完婚礼场地兴奋过度了,车内静得有些诡异。
“一转眼我们季霄就要结婚啦。”邓衡咳一声,打破沉默,有些感慨地说,“我老觉着你还是那个天天围着孟家小子转的中二小孩……那人是姓孟,我没记错吧?”
季霄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里,“你别胡说。”他下意识慌乱地瞥了卫寻一眼,见其无丝毫异样,才稍微安下心。
邓衡也意识到不妥,从善如流地转移话题,“你俩,怎么在一起的?”
这下卫寻也跟着一起发慌,缩着的右手悄然蜷起。
许久都没等来回答,邓衡啧了一声,撇撇嘴,“这有啥不好意思说的,都是要成为法定夫夫的人了,没劲。”
天色渐渐暗下来,车窗外移动的景物慢慢被阴沉笼罩着。
单行道上,前方约莫十五米的拐角处猛地窜出一辆卡车,不要命一般直直朝他们这辆车相向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来不及多加思考,季霄条件反射地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朝副驾上的卫寻扑过去。
那个瞬间被拉成了一帧一帧的慢动作,一直到很久以后,都在季霄的脑海里反反复复放映着,阴魂不散——
霎时,卫寻扭头望向后座的邓衡,嘴巴做了个口型,同时向后座伸了下手臂,似乎是想要不管不顾地挡在其面前,然而下一刻,他便被季霄下了死力气狠狠抱在怀里。
“嘭——”
虽然很快也很不明显,但那个口型季霄仍旧看得清清楚楚。
卫寻在唤自己大哥的名字。
卫寻望向邓衡的那个眼神,季霄也无比熟悉。
酒吧里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夜间缠绵于床榻的时候,乃至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中,卫寻在看向他时,都曾流露出这种眼神。
季霄曾以为,这是卫寻对自己独一无二的偏爱——他只在自己面前才会有这种温柔而痴迷的眼神,别人都没有。
耳边忽然响起音像店老板的一句话。
“你和这位长得也太像了。”老板敲了敲手中邓衡的专辑,“刚刚一个不留神,差点就把你俩给搞混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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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辆卡车撞上来前,卫寻眼前倏地闪过许多年前的一个夜晚。
他背着自己的迷你版小提琴到邓衡家上课,邓衡却毫无预兆地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地上一把琴弦乱崩的小提琴。
他盼啊盼啊,好不容易把人给盼了回来,他实在是不想再失去一回了。
卫寻本能地回头去看那个人,也不晓得自己这是想干嘛,或许是徒劳地想要救他,或许只是想在临死前瞧上他最后一眼。
一声巨响后,天地间惟余一片死寂。
他被勒得动弹不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这才察觉到不对劲,他缓缓地回过头,望见了不知何时解开了安全带,正紧箍着自己的季霄。
尝试着动了下手臂,却摸到一片温热。
掌心沾着一片猩红的血迹,鲜血来源于自己身上的人,且还在连续不断地流着。
卫寻好像看到季霄的眼睛颤颤地睁开一条缝,目光中杂糅着许多情绪,震惊、哀伤、失望——自己刚才的反应被他尽收眼底,他什么都知道了。
所有情绪最终归于平静,似乎是确认了自己的安好,季霄安然地阖上了眼皮。
其实在潜意识里,卫寻明镜似的清楚,纸是包不住火的,真相迟早会大白。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所付出的代价,是如此惨烈。
“有多远滚多远”
这场车祸中,货车司机当场毙命,邓衡坐在后排,所受伤害不大,但是脑部受到撞击,脑震荡加上旧伤复发,即刻陷入昏迷,好在医生说这只是暂时的,待到脑部淤血在两到三周后散去,人自然会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