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时,林昭昭在白皎床前见到一位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双目血红,这大概就是白清口中的小师弟白石了,见到他们进来,白石一句话也没有说,扑进白清怀里痛哭出声,白清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想说些宽慰的话,却不知如何说起。
“师兄,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师父这一生没做过一件坏事,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我不服!”
听到白石这话,一直强撑着谷主身份,不肯在谷中弟子面前落泪的白清眼眶登时红了:“师父牺牲,是为了捍卫胸中道义,为了青羊谷和骧国百姓。”
“那些害了师父的人呢?师兄,你可有将他们留下来,为师父谢罪。”
“当时师父以死相搏,他们伤亡过半,仅有三人侥幸逃脱,为首的那个妖女身受重伤,就算是不死,如今多半也是废人了。”
“这不够,远远不够,我要让他们比死还要痛苦千倍万倍。”白石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只是双眼空洞地看向前方。
“师弟,你忘了师父生前跟你说过什么吗?你在用毒上的天赋,就连当年的师祖都有所不能及,老天虽然给你这不世出的天才,可怎么用全在你自己,他不希望你走上师祖的老路,永远心怀仇恨和杀欲。
以杀止杀,不过是抱薪救火,师父知道我们四个之中,你是一块最纯粹的璞玉,所以他从来不求你有多大的成绩,只希望你永远有善良、平和的人性底色,不被有心之人所利用,你若为师父寻仇,才当真辜负了师父的一番苦心。”
白石的手死死地揪着白清的外裳:“可是师兄,我的心好痛,师父他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白清慢慢地扶着白石在一旁坐下,他拿过一旁弟子们送来给白皎的安神汤药,试过一口之后,哄着白石服下,看到白石如此形状,就连陆鸣筝也不得不相信,此番勾结蔷薇楼的,或许真的不是谷中弟子。
只是如此一来,情况就更为棘手了,那所谓离开青羊谷的白行恺,如果真的加入蔷薇楼的阵营,那对他们而言,必将是一个极大的麻烦。
林昭昭坐到白皎的身边,此刻的白皎,终于冷静了下来:“林姑娘,多谢你来看我,我已经想通了,若是我此刻去蔷薇楼寻仇,只怕正中那些贼人的下怀,唯有粉碎他们背后的图谋,才能真正告慰我师父在天之灵。”
白皎眼角的泪痕犹在,可表情却是如此坚毅,林昭昭将方才白清的一番话,捡了其中关于疫病与玉绒草一节向白皎说了。
白皎想了想,对着林昭昭与陆鸣筝说道:“他们既然选在此刻动手毁我青羊谷,自然是已经做好散播疫病的准备,林姑娘、陆大人,若是不能尽早将疫病扼杀在散播的初期,待到它席卷骧国之时,一切可就晚了。”
就在这时,陆鸣筝留在山谷前守卫的镇抚司人员突然闯进屋中,在陆鸣筝身边耳语了几句,林昭昭能清楚的看到,收到消息的陆鸣筝当即变了脸色。
“陆大人,怎么了?”
陆鸣筝脸色沉得仿佛骤雨将至:“镇抚司在月湖的分支来报,说我在海宁镇上派出去向皇上送信的人,在进京路上遇害,被州府巡查的人马发现了尸身。”
如果有得选,蔷薇楼的人定不会向镇抚司下手,进攻青羊谷,或许还是江湖门派间的争斗,可伏击镇抚司信使,那杀的可就是朝廷命官了。
有此等破釜沉舟之举,散播瘟疫一事必定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更有甚者,或许某个如同海宁镇一般的地方,瘟疫已然肆虐。
更让人忧心的是,进京的信使如若半路遭人截杀,那就代表海宁镇的消息还没有送进京里,朝廷根本来不及针对可能爆发的瘟疫有所布置,以上种种,细思叫人心惊。
“谷主,朝廷晚一日知道此事,瘟疫可能就会多蔓延一城一池,他们现在想要斩断我们与京中的联络,我也只能亲自往京里走一趟了,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截杀镇抚司现任指挥使。老谷主的丧仪,烦请诸位替我致哀。”
事态紧迫,陆鸣筝也不再耽搁,即刻便要动身,林昭昭随他走出了门外,她略想了想,还是没能忍住向陆鸣筝开口说道:“此番蔷薇楼冒着与朝廷正面交锋的风险截杀信使,自然是知道信上的内容事关重大。你在海宁镇派人向京里送信,知道信中内容的,不过就我们几人。”
林昭昭的话没有说尽,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也或许是他们的人一直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见有消息进京,宁可错杀也不容放过。”镇抚司的人,生平经历、甚至五服之内的人际关系都早在他们入司前就已经查得一清二楚,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蔷薇楼的内应,那不过就在既明派师徒以及白皎三人之中,如果这个人不是林昭昭,那陆鸣筝知道,无论这个是谁,林昭昭都无法接受,索性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不论如何,他们既然已经下手,就断不可能看着你平安进京,伏击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就算你武功再高,招架他们一路的暗杀怕也不易,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倒有一个主意。”
镇抚司的指挥使,从来不相信任何人。
“林姑娘请讲。”
林昭昭看着陆鸣筝的眼睛:“由我来假扮做你的样子,随着镇抚司一路进京,你乔装打扮后,另寻他路。”
陆鸣筝没控制住自己,皱起了眉头:“我招架不住他们的暗杀,难道你就招架得住?就算真要以明暗两条线送信,也应该是我在明,姑娘在暗,我身为指挥使,哪里有让你替我去送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