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而去洗了身子,换了里衣。
陆隽回屋见吴阿牛睡得香甜,书案的蜡烛散着微黄的光,他取出前些日子买的《西厢记》。
许是读遍了圣贤书,孔儒之道,陆隽对民间热卖的话本故事起了求知欲。
老师说书院的学生总是偷偷地去买这低俗之物,凡是被他逮到的,要用戒尺打掌心,抄写《孟子》。
耳濡目染,陆隽觉得此类书籍低俗不堪。
可他鬼使神差地买了这本书,看得入了神。
露骨的艳词,每个字他都认得,却是初次见到这样一段又一段的云雨。
软玉温香,柳腰款摆,花心轻折。
陆隽掀书的手停顿下来,村民背地说他的闲话,他知道个大概。
他觉得那些无非是粗俗的言语。
譬如二虎一家在村头说,他是男人的败类耻辱,耍手段勾引良家小娘子。
思及此,陆隽接着翻下一页。那日在镇国将军府的客房,他的举动和勾引似乎无太大的区别。
虞穗看他的目光有敬畏,有同情,有怜惜——唯独没有情意。
偏偏想看的看不到。
陆隽不明白,她为何用这般复杂的眼神看他。
他倏忽合上书,拭去额头的热汗,若是再看下去,他和市井的好色之徒有何异处
陆隽读的圣贤书在这时唤醒他丢掉的君子守则,《西厢记》被装进盛着杂物的木箱。
他想起今日尚未涂的药膏,其实脖颈的红疹已消肿了,仅是时而会有刺痛感。
药膏依旧是冰凉黏腻的,陆隽慢条斯理地涂抹,脑中混乱的思绪纷扰,若是勾引有用,那又如何不能做。
另一道声音扯着他离开黑得不见底的,名为欲望的深渊。
他不能伤着虞穗。
金陵的秋天既漫长又短暂,下过几场雨,便到了立冬的节气。
这一日,圣上下旨,判承宣伯谋反罪,私通外敌,陷害忠良,将于三天后在城门前的刑场斩首示众。其余族人关押地牢,流放女眷。
高乘远定了一间茶楼厢房,请虞雪怜来喝茶。
“你看,承宣伯的囚车走到这儿了。”高乘远支起窗户,捧着热茶,道,“他死得不冤,身为南郢的伯爵,住圣上赏赐的宅子,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谋反的念头,勾结北凉人。”
虞雪怜手里拿着汤婆子取暖。虽刚过立冬,但金陵今年湿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