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姐姐惯会拿绾乔取笑!”绾乔嘟起小嘴,“姐姐,甘州一点也不好玩,我还是喜欢在京城跟姐姐们在一起,尤其想月姐姐。”
周漪月俯下身,戳了戳她的脸,“我看呐,你不是想我们,是想兴隆街上的糖人,冰雪冷元子,还有牡丹街上的如意卷吧?”
“月姐姐!”绾乔嗔怒一声,周漪月直笑得捧腹,连闻祁也是忍俊不禁。
绾乔是周漪月亲舅舅镇北侯的幼女,窦氏十三娘,从小最喜欢粘着周漪月,说姐姐的宫里有数不尽的新鲜玩意儿。
后来,两人时常偷跑出宫,揣着一兜好吃的去牡丹楼看名角儿的皮影戏。
周漪月的表舅常指责她们与庶民玩乐有失身份,还说好好的女儿家都被周漪月带坏了。
他们的指责周漪月也只管受着,回头还继续拉着绾乔在宫外疯跑。
“月姐姐,我上次离开前你送我的那种月麟香是怎么做的,绾乔好喜欢那种香气,放在袖中一个月香味都不散,姐姐能不能再给我做一些?”
“绾乔喜欢,那姐姐多给你做一些,给舅母还有小十六她们都带去。”
“那姐姐我能我跟你一起制香吗,绾乔也想学!”
“好啊,正好今日吩咐御厨做了栗粉糕,这就让齐嬷嬷给你拿来。”
“姐姐最疼绾乔了!”
两人一边吃茶果一边制香,香料调和好后,周漪月拿剪子将丝织白罗剪成花瓣状,再以胶将花瓣相连,粘合成一朵梨花,放入香囊中。
绾乔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姐姐好聪明!”
表姐妹在一块说说笑笑,绾乔的小手摆弄着那些香氛和花瓣,周漪月耐心指导她,时而轻声细语,时而微笑点头,再替她擦去嘴上粘着的糕点渣。
金丝炭熏得人手脚俱是暖意,闻祁陪她们寒暄了片刻便起身去西偏殿处理公文,临走时吩咐宫人沏了杯乳茶,再端来几盘双色马蹄糕和蜜饯金桔。
看着两人欢声笑语坐在一起,他开始有些出神,想着若是他与公主有女儿,定也如绾乔这般冰雪可爱。
那时,自己教她读书人字,培养她知书达理,看着她跟在周漪月身后跑闹,在府里放纸鸢,再扑进他们怀里撒娇。
想及此,他心下涌上一股暖流。
堪堪一下午时间过去,至戌时,闻祁派人将绾乔送了回去,与周漪月说:“公主,天色晚了,今晚我们还要出宫呢,我派人送绾乔回去。”
绾乔看着周漪月又看着闻祁,乌溜溜的眼睛扎个不停,“听说今夜京城有灯会,月姐姐是要和姐夫微服出宫逛会吗!可否带我一同去!”
闻祁笑说:“绾乔乖,今日不行,今日我与你月姐姐不是微服出行,而是以公主和驸马的身份出行,禁军开道,侍卫宫人左右随行。”
如此阵仗,不止绾乔怔住,连周漪月也是颇感意外,闻祁温声道:“公主放心,为夫已安排妥当,公主只需相信我就是。”
媚香
京城墉都喧嚣了一整日,到了辰时,繁华的长街却似被洗劫般空无一人。
华灯初上,人们不约而同挤在宫门前,抢占前排位置,等待朝珠公主鸾仪仗出行。
只见那公子王孙脸上泛着醺红,被纤腰罗裙的佳人搀扶着,醉眼朦胧望着宫门方向,商户们伸长了脖子看公主今年的衣饰上有无自家的花样,贵女们更是双手合十,嘴里祈祷自己今晚能抢到公主抛出的绢花,讨个好彩头,像朝珠公主那般觅得佳婿。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来了,来了!”
宫门徐徐打开,两排禁军开道,禁军之后,翟车辚辚向前,黑漆华盖,金玉锻制的凤鸟立于盖上,香囊璎珞顺着车脊垂落,散发馥郁香气。
车行数丈之后,缓缓停住,一只佩戴宝石链的纤细玉手持扇挑起帷帘,紧接着,一华衣女子从车中探出身子。
玲珑簇罗头面,绯色底孔雀羽服,披着黛色鹤氅,绛唇轻展,满城华灯黯然失色。
不少人是第一次得见公主容颜,一时惊为天人,呆滞在原地,恨不得将眼珠子蹬出来,还有的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身在凡间。
却见那朝珠公主目光对上人群中衣衫褴褛的孩子,缓步下了车,分给他们一些银子和食物。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饶是见惯了莺莺燕燕的风流才子也是心头狂跳,眼巴巴看着她转身进了车,怅惘不已。
“这驸马爷何许人也?竟能摘得如此佳人芳心。”
旁边人见他一身晋人打扮,撇撇嘴回他道:“仁兄一看就是头一次入京,朝珠公主才气高绝,心思不同与寻常女子,在招婿上可谓是前无古人啊!”
此事墉都城无人不知,朝珠公主及笄礼那日,有五国国君同时求娶她,以数十城池作为嫁妆,欲采撷这颗大梁明珠。
国土城池,黎民苍生,全都成了他们追逐美色的筹码。
按理说,公主的婚事该由帝后做主,要么远嫁国君,要么笼络下臣,可公主受宠,梁帝竟破天荒允许公主自己择婿。
当时朝会上,那五人谁也不肯让步,眼看局势一发不可收拾,朝珠公主便当场提笔写下一句诗,说谁能实现她的心愿,她便嫁给谁。
那句诗是:“锦绣成楼高百尺,玉人挽弓射月兔。”
也就是说,她要一座将锦绣扎成的楼殿,楼要有百尺之高,能承担一个女子的重量,让她立在上面射下月亮。
如此荒谬之事简直闻所未闻,几个国君俱是傻了眼,尝试许久,纷纷败下阵来。
美人难免有非同常人的心思,所有人都以为公主是不想嫁人才想出这般难题,直到——真的有人将诗中题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