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凑近,在他脸上蜻蜓点水吻了一口。
闻祁眼眸一沉,将她压在枕上:“每次生病都变得很乖,要是平日里也这么乖就好了。”
周漪月嗔怒:“驸马!”
“放心,你今天生病,为夫就先饶了你。”
闻祁起身,像哄孩子一样揉了揉她的脑袋,拿帕子擦去她唇边药汁,“我今日还有早朝,用完膳你便躺下好好休息。我吩咐过宫人们了,今日朝珠宫闭门谢客,你且在宫内安心休息,没有人会打扰你。”
说罢帮她披上外衣,又扶她到菱花镜前坐下,从翠奁拿了篦子轻抚上她的青丝,周漪月道:“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了。”
“无妨,我照顾公主照顾习惯了,而且宫人们跟我一样昨晚忙了一整夜,我让他们大部分都歇息去了,正好我趁此机会给公主献献殷勤。”
两人刚成婚的时候,闻祁总是事必躬亲,将公主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周漪月虽好奢华,公主府的下人数量却仅仅是规制该有的数量,从未逾矩,且每一个都是闻祁精挑细选,对主子尽心尽责。
周漪月定定望着镜子,看着他一丝不苟梳理自己的青丝,像是在整理什么珍宝。温柔坚定的目光,仿佛能抚平她所有的恐惧和噩梦。
她脱口而出:“驸马,倘若我做了错事,难以原谅的那种,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闻祁没有正面回答,只笑道:“公主这几日是怎么了,前不久不是刚问过类似的问题?”
周漪月有些泄气:“知道了,还是明哲保身嘛。”
她揉了揉太阳穴,心里越发笃定,若她向闻祁坦白自己的曾经,他一定会与自己划清界限。
可她不想失去他。
既然是她惹出来的麻烦,那就由她来亲自来解决好了。
闻祁给她简单绾了个发髻,柔婉中带着娇俏,非常适合她的五官。夫妻俩享受了片刻的宁静后,宫人们将膳食摆上楠木桌,鱼贯退出宫门。
殿室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筷箸敲击碗盏的声音。两人这顿饭都吃得有些沉默,周漪月更是心不在焉,心里不知在琢磨着什么。
闻祁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面上装作无虞,只给她夹了几筷子她喜欢吃的花折鹅糕和乳酿鱼:“我今日有早朝,下朝会我回公主府打点一些事情,晚上还要赴宴,公主今夜早些歇息,不必等我。”
周漪月点点头,道了声好。
两人用完膳,闻祁便匆匆穿好朝服离开了,步出殿门时,随从已经在那里等候。
左右并无旁人,闻祁问他:“查清楚了吗?”
随从抱拳行礼:“回驸马,属下已查清楚,玉渊湖内找到了些牛脬和木头碎片,足以证明猎月楼的爆炸并非是烟火引起,而是水底雷。”
闻祁沉吟片刻,“我记得水雷乃海军所用黑火药,威力巨大,寻常人根本没有渠道获得这种火药。”
“是,我朝对此种火药管控极严,若真是从军中得到火药,账簿上不可能不留下痕迹。而且据属下查实,行凶者心计颇深,假借烟花燃放不慎,致使烟花坠落湖面点燃引信,制造爆炸。”
闻祁脸色变得凝重,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沉声问道:“依你之见,此人花费如此大的工夫,意欲何为?”
随从垂下头:“大人心中已有答案,属下不敢多言。”
闻祁抬目看向周漪月的寝殿,陷入片刻沉默,又问:“京兆尹府那边可交代了?”
“大人放心,那府尹大人是聪明人,不敢乱说什么。”
“那就好。”
闻祁嘴上说着好,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
从昨夜到现在他几乎没有合眼,想着今日还有早朝,他吩咐随从备轿,又对宫人们反复叮嘱照顾好公主,便整理好衣装往太和殿方向去了。
琉璃瓦铺成的屋顶上,有人将朝珠宫内的一举一动收入眼中。
劫车
闻祁走后,周漪月吩咐吩咐所有宫人退下,只留下齐嬷嬷给她磨墨。
她闭上眼努力回忆昨晚那个歹人的长相,他的眉眼、身形、衣着,手中狼毫笔沙沙在纸上作画。
画好后她拿给齐嬷嬷看:“嬷嬷可记得此人?”
齐嬷嬷看向画纸,画上是一个英俊的男子,剑眉鹰目,英气逼人。
她略略看了一眼便低下头,手上动作未停,磨着价值不菲的宣德墨锭,“公主,奴婢不记得了。”
“嬷嬷,事关重大,你再仔细回忆一下,毕竟时隔多年,人的相貌可能会发生变化。”周漪月沉声道,“我昨夜落水后遇上一个疯子,他对我说了一通云里雾里的话,什么让我把他想起来。我猜测,此人兴许是我接触过的罪奴。”
“他的手很粗糙,全是薄茧,面相冷厉,应该是武人一类……看衣着打扮,像是大晋来的。”
“我记得近来有不少晋国人入京,只要我拿着这幅画像,早晚能将此人找出来。”
找出来,将此人千刀万剐,以泄她心头之恨。
周漪月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齐嬷嬷认真看向她,“公主殿下,人死不能复生,当年那些罪奴是老奴亲自看着他们一个个咽气的,尸体全部被送到了乱葬岗,乱葬岗多有野兽出没,没有人能活下去。”
“而且公主成亲后,猎场的所有知情人皆被奴婢处置了个干净,每一个都是奴婢亲自动的手,看着他们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齐嬷嬷从小看着周漪月长大,她的心狠手辣,残忍无情,她几乎学了个十成十,久而久之,曾经那些难以接受的事,已经能平静从她嘴里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