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疾风拂过,身后的钟发出几不可闻的低吟,周漪月在风中站立许久,似乎要将每一处都牢牢刻入眼底。
凌云道:“殿下?,该回去了。”
语气已经是不容拒绝,周漪月收拢目光,转身下?了城楼。
一连数次她都是这般,在回宫前登上城楼吹风,之后一路沉默着回去。
次数多了,凌云和其他?几个士兵管的也?松了些,不会再催促她。
这日,周漪月刚回殿内,便?见雪青从外面回来,脸上笑吟吟的,却在见到周漪月时猛地收回笑意。
嘴上不冷不淡朝她道了句:“殿下?,您回来了。”
她看了看宫门?方向,问她:“雪青,你方才在和那些晋国士兵聊什?么,你何时和晋军这般熟络了?”
雪青怔了怔,脸色变得很难看:“殿下?这么说,定是雪兰那妮子?告我的状。您可千万不要听信小?人之言,奴婢只?是想着替殿下?做些事,打探打探魏将军的喜好,这样殿下?也?能过得舒服些。”
周漪月对着妆镜将头上发饰摘下?,拿篦子?梳了梳自己的头发,未置可否。
垂下?眼帘道:“罢了,伺候我沐浴吧,今晚魏将军来的时候,记得把如意银粉盒里的香粉点上。”
听她说要拿香粉讨好魏将军,雪青心里霎时翻了个白眼。
先?前雪兰还经常为朝珠公?主鸣不平,时不时以泪洗面的,说她委身敌军,受尽了委屈云云。
她当时便?嘲讽她当丫鬟的命却瞎操主子?的心,多少?有些显得下?贱。
如今看来她骂是对的,公?主殿下?表面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其实还不是和自己一样,对晋军百般讨好。
她这么想着,心里更不屑了,连应诺一声都忘了,转头将那一盒香粉收好。
当夜,魏溱踏入朝珠宫的时候,周漪月罕见的没有在殿内,而是坐在庭院中的秋千架上。
银辉铺就一地清冷,她脉脉坐在那里,一袭水红色绣衫罗裙,裙摆随风拂动,手里握着一枝淡白色的夜来香。
抬头望着月亮,不知?在思索什?么。
佳人入目,魏溱只?觉得周围夜色一瞬淡去,世间只?剩下?面前一幕美好。
他?迫不及待走?上前,将人一把抄起腿弯从秋千上抱起,大步迈进?了寝殿。
周漪月顺势抱住他?的脖子?,埋进?他?颈窝。
女子?乖顺的模样让魏溱心生荡漾,含笑说道:“这几日公?主殿下?甚是乖巧,待会定要好好奖励。”
周漪月又羞又怒,剜了他?一眼,惹得男人朗声大笑。
谁知?,他?长腿刚迈入殿,一股异香扑面而来。
他?顿在了门?口,周漪月见他?面色一瞬冷硬,问他?:“怎么了?”
魏溱没说话,眉头紧锁,将怀中女子?放下?,循着香味缓步走?向楠木桌,一眼瞧见桌上那个那个错金银博山炉。
他?陡然失控,一掌将香炉打翻在地,香粉洒满玉石地板。
周漪月赶忙走?上前,满面惊疑道:“怎么可能,明明我已经把所有的香料扔了……”
魏溱唰地转身,掐上她的脖子?,眯了眯眼眸:“你告诉我,这香哪来的?为何这香的味道和你之前用的那么像?”
“你还想把过去的事忘了吗,阿月……”
周漪月被扼得喘不上气,脸涨得通红:“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对了,是……是雪青那丫头,这几日,她总是和宫门?处那几个晋军聊着什?么,隐约听她说希望我讨好你,这香粉许是她找人要来的……”
脖子?上的手一点点松开,魏溱低笑了一声,眼底浮起杀意。
此时,朝珠宫宫门?处,两个守门?的太?监靠着柱子?假寐,不小?心撞到了头,诶呦一声叫唤。
年轻小?太?监揉了揉脑袋,看了看远处:“你说说,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我们这到底算什?么呀,说囚犯不像囚犯,说俘虏不像俘虏的。”
年纪稍长的太?监宽慰他?:“害,不都还是奴才嘛,左右伺候的人不一样罢了。”
年轻太?监急了:“那也?没有伺候过这么难伺候的两位主,一整晚都不带消停,光叫水能叫六七回,还叫不叫人睡觉了?”
“要说这朝珠公?主真是今非昔比了,怎么说也?是曾经的嫡公?主,现在呢?跟我们这些人不过大奴才和小?奴才的区别,你没看她连自己的丫鬟都管不住,成日在主子?面前蹬鼻子?上脸的,哪有个主子?样?”
两太?监一递一回地抱怨了一番,忽然听到宫内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
他?们登时竖起了耳朵,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紧接着,响起女子?撕心裂肺的求饶声。
“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
两个太?监赶忙推开宫门?,只?见庭院中央,好几个晋国士兵手持丈长的板子?,朝地上趴着那宫女身上狠狠砸去。
每一记重板下?去,都在女子?身上绽开一片血肉模糊。
眼前的惨像让他?们吓得没了魂,不过一会,地上的女子?没了声息,被两个士兵抬出了宫。
那个血人从两个太?监面前经过的时候,清丽的脸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瞪着两颗眼珠,仿佛到死都不瞑目。
雪兰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死死捂着嘴,大气不敢出一声。
一转头,却见周漪月柔柔倚着廊柱,水红色的纱衣穿在身上,风情万种?。眉眼柔媚迷离,像是百无聊赖时看了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