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甚是感慨。
其实过?了这么些日子,她们对这位落难公主?的性子已?经?有所了解,此女身上?没有丝毫金枝玉叶的架子,跟她们一同劳作,很少请人帮忙,反而时不时拉别人一把。
让人不禁惊叹,如此金贵的身躯,连穿粗布衣都会磨出?血的娇嫩皮肤,是怎么受下这些苦还?能保持心性。
“公主?……殿下。”吕四娘咽下一口饭,有些难为情地?道出?这个称呼。
“我?这人好管闲事,其实老早就想劝您了……我?知道您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心里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可人总要向?前看不是?左右咱们这辈子就这样耗在军营里了,既然拗不过?世?道,不妨让自己过?得舒服一些。”
周漪月没说话,吕四娘见?话头已?经?扯开,干脆一吐为快。
“不瞒姑娘说,那魏将军从前从未找人伺候过?,甭管营奴好看成什么样,他连瞧都没瞧过?一眼。”
“虽说将军他……下手是重?了些,不是个好相与?的,可我?们明眼儿人都能看出?来,将军这是在跟您赌气呢,说明他心里是在乎您,若是不在乎,连看上?一眼都嫌多,谁会费这等功夫?”
“殿下何不趁着?他对您还?有些新鲜劲,让自己好过?一些,等回头将军对您厌了倦了,随手当货物赏给了手下,一晚上?伺候好几个,殿下可就得不偿失了。”
提起魏溱,周漪月心里直冷笑,却并未打断她。
若换做十几岁时的周漪月,有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她是要发怒的。
跟闻祁成婚之后,她的性子变了一些,也学到了一些东西。
“多谢,虽然我?们之间的关系可能跟你们想的不太一样,不过?娘子的话倒是提醒了我?。”
周漪月道:“我?可以试探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如娘子说的那样。”
是不是对她,有除了恨意之外的东西。
主?将营帐内,凌云事无巨细地?将周漪月这段时间的动向?道出?。
包括她吃了什么,跟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甚至连她每日往石头上?砸锁链一事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主?座上?的男子不发一言,轻微起伏的胸膛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绪。
“好,好……”
她这般行事不就是想告诉他,她周漪月,不愿向?他屈服。
魏溱甚至可以想象,她故意作出?自在快活的样子,红唇边漾着?一抹嗤笑。
就如她在床上?那般,锋利而刚直。
遒劲有力的手摩挲着?剑柄,男人闭了眼,强行压下心中的滔天怒火,还?有那些疯狂的念头。
原以为他已?经?做到了预先设想的一切,把她从云端拽进泥淖,毁了她的名声,杀死她身边所有亲近的人,用尽方法侮辱她。
可这个女人就像是一头难以控制的凶兽,仿佛随时就要挣开铁链从他的身边逃脱。
凌云正低着?头,耳边响起“砰”一声巨响,面?前桌案登时一分?为二。
“她就是拧,也得按照我?的方式去拧!”
魏溱以手持长?剑,满身肃杀气:“不是觉得闲么,正好本将有事交给她,要是她敢不去做,给我?砍了她的手,省的天天去砸镣铐!”
设局
营帐内,周漪月听完凌云的话,脸色煞白。
原以为自己承受能力已经够强了,可还是低估了那个人的混蛋程度。
锦绣更是气到咬碎了牙:“凌云将军当我们是傻子吗,潭州城中?所有士兵几乎都逃走了,魏将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这?座城,为何要公主殿下劝降守军?这?不是把公主架在火上烤吗!”
“更何况,殿下已经不是梁国公主,如此折辱人究竟是何道理!”
凌云道:“这?是将军的意思,若有什么话,直接去找将军说吧。”
周漪月的神思已经有些恍惚,强行稳住心?神:“就算我肯去,那些守城士兵又如何确认我的身?份,父皇把我关进禁宫,相当于废除了我的皇室公主身?份,我如何劝说他们?”
凌云早有准备,将一枚玉牌递给?她:“公主应该认得此物。”
周漪月仔细辨认了一番,玉牌上刻着熟悉的花纹,是梁夏皇室特有的图腾,还有一处不易察觉的裂纹,正?是她此前?的皇室公主玉牌。
她冷笑:“看来我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凌云淡淡道:“殿下,您从一开始没有拒绝的权利。”
“若城门开启,晋军可会伤及无辜?”
周漪月垂眸:“并非我在意那些百姓,我是担心?自己的声誉。你?们让我做这?种遗臭万年的事,等回?头晋军出?尔反尔,我岂不是要被彻底钉在耻辱柱上?”
“公主殿下,在下只能说,若是公主殿下劝降不成,潭州城,就是下一个墉都。”
周漪月脑中?瞬间变得空白,划过一声若有若无的嗡鸣,眼前?似乎能看见墉都城千疮百孔的惨烈景象。
说罢,凌云拿出?一枚小巧的钥匙,将她手上被砸出?裂缝的锁链解开,换上一副完好的。
做完这?一切,他朝周漪月抱拳行礼,转身?告退。
锦绣气得跳脚,嘴里不停啐骂着。
“殿下,您大可不必听他的,您要真以梁国公主的身?份劝降,潭州城的百姓会把您活吞生剥的!”
周漪月看着手上崭新?的镣铐,握着玉牌的手微微发颤。
良久,道:“给?我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