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下午到晚上,云梁走访了三十多户人家,身体疲惫不堪,药材也基本耗费殆尽。
好在得病的百姓都暂时退了烧,有些病的比较重的,云梁格外对症开了药。
这里也有的人家并非得了鼠疫,但只要身体有恙的,云梁都不会拒绝,一概细心诊治。
眼下还剩最后一家,这家所处最为偏僻,周围没有人家,好在一个年轻妇人提着灯笼,远远相迎。
妇人见到云梁,眼泛泪光, “原以为神医不会来了…”
“会来”,云梁道,“家中病人何在?”
妇人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是我丈夫,年前他被李二家的耕牛用牛角顶伤了腰,至今不能下地,本是没救了的,我们也认命了,只是听闻神医…这才…”
妇人说到后面泣不成声,云梁随她进屋,看到了床榻上的病人,这男子大概三十出头,中等身材,额头方正,浓眉大眼。看起来本该身强体壮,但因长期卧病在床,所以面目清灰,眼窝凹陷。
云梁给他把了脉,又翻开衣裳,仔细探查了患处。男子的腰伤很重,瘀血堵塞已久,但只要治疗得当,还是有望治好。
云梁先以针灸对穴位进行刺激,借以通经络、行气血,又开了个活血化瘀的方子交与妇人。
妇人接了方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云梁扶她起来,嘱咐一句后,就慌忙离开了这里,待寻到一处无人的角落,云梁不管不顾的靠在墙上,他太累了。
四下一片漆黑,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这户人家的墙壁凹凸不平,咯的云梁后背疼,饶是如此,他也不愿意挪动,只想静静的休息一会。
他已经数不清今日有多少人拜过他,有多少人叫他神医,有多少人在他面前泣不成声。
有人说他慈悲,有人说他大义,有人说他就是神明在世…
记得小时候,他喜欢缠着父亲和二叔,非要和他们一起下山给百姓治病,那时候被人谢一声可以开心一天。
可是如今真的这么多人谢他,云梁只觉得可悲。但凡有个踏实靠谱的大夫,但凡少点招摇撞骗的恶棍,这里的百姓不知可以少受多少苦。
明明这个镇子上的病都不是不治之症,若是在他们云隐山下,绝不会耽搁至此。
可惜,云隐山也不过是一座见不得人的山,他们旧燕堂也上不了台面。
云梁对着空洞的黑夜,自嘲的笑了笑。
夜深了,周边的风渐凉,云梁隐约听到身后有声音,本以为是那个阴晴不定的黑无常。
结果不是,只是风。是风吹来了一片白色的纸钱,这花溪镇的纸钱竟然还没吹净,是风来的太晚了。
云梁扭动了下僵硬的肩膀,拉扯间,竟然觉得脖颈处传来一阵刺痛。
云梁摸上自己的脖颈,恍然想起来,下午的时候被黑无常锁喉了。
说起来,自从下午他就再没见过黑无常,也不知道这人跑哪里去了。
他似乎是生病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过云梁转念又想,干嘛想起他啊?走的越远越好,再也不要见到了。
云梁又摸了摸脖子。
他是第几次被这人扼住脖颈了?
第四次了。
还是躲远点,脖子太脆弱了,他可玩不起。
云梁迈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客栈,往马厩一看,那人的马也不见了。
倒是张家的人一直等待这,非要接云梁去张家住。
哪怕他允诺会一视同仁,不会因为张家有钱就格外关照,也不会因为曾经被赶出去就心怀怨恨,张家也不肯罢休。
云梁无法拒绝,就住进了张家。
两日来,镇上所有的病人,云梁都不辞辛苦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病人的情况都在好转,剩下的只需按时服药,静心休养。
张家小公子也已明显见好,张家许诺重金,非要聘用云梁来府上当大夫。
云梁推拒不过,于夜幕降临时,顺了张府一匹马,悄然离去。
天临城,云脚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