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奴之身的女乐们如落难的无助白鹤,在呱噪声中低垂着芊细的脖颈子,或木然,或眼中泪水打转,或咬唇忍着呜咽,在众看客各异的目光中走过。
而她们的姿态落在众人眼中便是娇羞含怯,越发引得垂涎轻浮的雄性看客们来劲了,更有人大声品评着:
“你就别流哈喇子了,这些女乐,有钱也难一亲芳泽,听说这一批是新发配来没入乐坊的,这刚**好要送去郡守府给郡守和几位大人起舞助兴呐,说是起舞助兴,嘿嘿……”男子的笑声猥琐至极,“郡守寿辰,少不得要美人在怀醉倒温柔乡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老弟就在郡守府当差消息能假的了嘛!前几天咱北周的和亲公主不是经漠河入塞了吗,现在两邦交好,仗也不打了,又开了互市,官爷们自然也有闲情享受美人恩……”
“嘶溜溜——”马嘶鸣叫声打破了议论纷纷。
“啊——”
“马,马惊了!”
惊叫声中,几匹驮货的马失了控,蹽翻了身前的人冲出人群,也冲散了正要登车轿的女乐们。
“啊……”离忧躲闪不及被马身扫到,玲珑有致的身子跌向地面之际却被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给捞入怀,惊魂未定的她还没看明白,一只粗糙的大手已捏住她***的脸颊。
“嗯,不错,很不错!”
带着异域腔儿的沙哑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浓重口臭气险些将离忧熏吐了。
而这只粗粝的大手更毫不怜惜的捏住离忧双颊左转右摆,像是在检视着到手的猎物好坏一般,捏搓得她脸生疼。
互市的主道上,两个年青人正缓步行来,悠闲自得的神态,于各路牵着骆驼马匹的异域商人和因货物价钱而争得面红脖子粗的商贾中格格不入。
锦衣长衫的年青人浓眉朗目一袭贵气,玉带盘腰,挂着一枚八宝白玉佩,似是初入边境商贸互市的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一路瞅来满眼的新鲜好奇。
另一个则布衣青衫,略显清瘦的脸庞带了些许斑驳的风霜之色,一袭布衣难掩骨子里的儒雅风姿,长眉星眸间自有一股风流韵味,只是那刻意摆出的谦恭神态泄露了他的处境尴尬。
“许执事,我刚入漠河边城述职,接下来几日都要由你陪着我将这漠河边城走个遍,也着实辛苦你了,多谢!”
闻言,布衣青衫的年青人忙摇头,声音清朗带着谦卑:“许千行不过是个流放至漠河的罪囚,有幸获郡守大人赏识,由谪兵为郡守府的执事小吏,又怎敢当得起杨将军的谢字。”
“漠河边城乃对战突厥的边境重地,杨将军初来乍到,郡守大人也是希望杨将军能尽快熟悉漠河的情况。”
京师长安,风流才情赛宋玉的许千行谁人不知,而许千行获罪之事又谁人不晓,三年前因踏歌节上当众出言“调戏”赵王府郡主宇文芳,更即兴做污诗“裙下宾”亵渎,生生激怒了闲散王爷赵王,更得罪了对郡主宇文芳一往情深的“兆陵候”麂文泰。许千行被宠妾灭妻的父亲中散大夫许世仁堂而皇之逐出家门,断了父子情,后更在有心人的运作下,因涉“荣昌候”叛乱一案又被宣帝亲下朱批,脊杖流放至漠河边城。
若非得了“漠河”郡守大人王宣的青眼,文弱书生许千行早已死在边城采石场暗无天日的苦役中。
而来自京师的“随国公”杨坚的长子杨勇自是知许千行的过往。
“那就有劳许执事了。”
杨勇笑道,心内则暗暗叹惜:言行小心翼翼,哪里还是曾经那个潇洒倜傥的许千行!
想想自己爵位“博安侯”,本欲从文入内阁,却被宣帝封了个小小“三命”(从六品)阶衔的“荡难将军”打发到北境战事频发的“漠河”边城,不过是朝堂争斗下的牺牲品。连漠河郡守都未将他放眼里,否则就不会打发了谪吏许千行来应付他。
“听说送亲使团在官驿休整时被大批杀手和死士袭击,可有此事?”杨勇语气似是随意。
许千行一怔,千金公主遇袭一事被郡守和镇边将军捂得死死的,便是八百里加急上表具奏宣帝,也是避重就轻,只将所有罪责推到***驿承和南朝陈身上……而这位被郡守和镇边将军忌惮的荡难将军杨勇,又是如何得知?
“此事关系重大,内情并非我个区区执事小吏所知,”不过片刻怔愣,许千行直言道,“不过,郡守与镇边将军认定杀手死士皆为南朝陈指派。”
“南朝陈?”杨勇微蹙眉,看着神色恭谨的许千行,“你信吗?”
“明面儿上的证据是。”许千行并不回避对方的目光,从彼此眼睛里,两人皆看出怀疑,不禁心有意会,相视一笑,气氛似乎也随之和缓了许多。
然,突然乱了的尖叫声和马嘶鸣叫令两人止了闲聊,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拔腿冲去。
小说《千金传》第十章你信吗?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