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恩走近了一个庞大的空间,就像蝼蚁攀爬进了属于人类的教堂。横呈的树枝比他要高数倍,拾级而上的台阶像是开凿出来的岩壁,这显然不是凭借人力或者是魔法可以打造出来的工程。
光明神在哪?这些台阶是通向哪里的?希恩仰起头,随着台阶不断向上,他发现了不少龟裂的痕迹,而这些脱落的痕迹后竟然好像还有不小的空隙。
“这些台阶通向哪里?”希恩望向赫莱尔。
“不……知道。”出于意料的,赫莱尔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转而看向拉斐尔,“天之国度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至少在我进入世界前,还不是这样。”拉斐尔微微蹙眉,“我为什么感觉不到父神……”
“我也感觉不到。”赫莱尔咬了咬牙,手作刀状猛地划向面前的石壁,“开什么玩笑。给我出滚出来!”
原本坚固的石壁开始震动,像是被看不见的巨大锤子强行敲击过了似的,那些裂痕如蜘蛛网般自上而下蔓延、随着最顶部的一片石块剥落,块块巨石紧跟着坍塌,发出震耳欲聋的动静。
希恩和艾瑞克斯往后退了几步,弥漫的尘埃让他们完全睁不开眼睛。
“这是什么啊!”艾瑞克斯发出惊悚的声音。
希恩抬起头,透过还未飘散开的尘土,他隐隐约约看见了一双金黄色的眼睛在凝视着他。
那是让人难以直视的威压感,如果不是希恩和艾瑞克斯有着远超常人的坚定意志,恐怕此刻已经承受不住压力,向那道视线跪地臣服了。
当巨石完全脱落后,藏在岩壁后的东西终于露出了完整了真容。那是一颗巨大的头颅,一半嵌在石块中,一半被枝条贯穿缠绕着,五官森严且狰狞!而他的眼睛正好对着希恩的方向。
赫莱尔的瞳孔骤缩,震惊地后退了一步,“死……了?祂死了?”
“谁死了?这到底是谁的头颅?”艾瑞克斯问。
“是父神。”拉斐尔的神情同赫莱尔一样愕然,“这怎么可能?”
神祇对人类来说是多么抽象的存在,或许是赫莱尔与拉斐尔的外貌太过接近人类,反而很难带来这般震撼。庞大的,强壮的,伟岸的,纵然赫莱尔他们说眼前这位神祇死了,希恩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潜藏在血脉中的支配。
就像老鼠与猫,兔子与狮,那是无数屠戮与暴力积攒下来对至高至强的恐惧。
“死了?祂怎么可能死了?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希恩还能听见赫莱尔的口中的喃喃自语,说起来甚至有些讽刺,最想弑神的人反而最接受不了神死的事实。
“赫莱尔。”希恩望着玫瑰色的眼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是一件好事。”
“不……祂怎么能死?他是这个世界最强的存在,我没有杀祂,祂为什么会死?”赫莱尔抑制不住地轻颤,他的情绪波动比希恩想象得还要强烈,不是因为无法亲手弑神而懊恼,也不是因为多年谋划成空而愤怒,而是因为父神死亡本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赫莱尔,冷静些。”希恩摁住赫莱尔的肩膀,他转过头发现拉斐尔展开翅膀,飞向那颗巨大的头颅。
天之国度03
“神也会死吗?”艾瑞克斯跟随在拉斐尔身后,他低头望着脚下如土地般沧桑的皮肤,忍不住问。
“曾经我也以为不会。”拉斐尔轻轻落在缠绕的枝条上。
“可光明神……是怎么死的?”艾瑞克斯不解,“就连你和赫莱尔都没有办法彻底杀死祂。”
“不知道,或许只是像人类那样自然衰老,祂的存在太过长久,久到我们都以为祂早已脱离了死亡。”拉斐尔轻声说,“但事实证明,没有什么是永恒的,神祇也不例外。”
“可是看祂的样子好像很痛苦。”艾瑞克斯望着面前有些瘆人的景象,“世界树的枝条从他的耳朵钻了出来,祂的头应该被世界树整个贯穿了”
“你说得也有可能,世界树与我们本就是共生一般的关系。”拉斐尔说,“不过看这幅景象,我更倾向于是父神死亡后,世界树无意识地寄生在了祂的身体上。”
“寄生?”这个词语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对于世界树神圣庄严的形象而言,有些颠覆艾瑞克斯的认知。
“就像扎根于肥沃的泥土,这些树枝大概是想汲取尸体里剩下能量吧。”拉斐尔抚摸着坚硬的树皮,“这是世界树求生的手段,外面那些虫子疯狂地搜刮魔法元素,大概也是为了这个吧。”
“你的意思是……世界树快要死了吗?”
“嗯,铁球滚到了尽头,世界树也将走向灭亡。”
“世界树如果死了,会怎么样?”艾瑞克斯喉头吞咽。
“魔法会消失。”拉斐尔轻声说,“对于这个魔法至上的世界来说,大概会陷入了恐怖又绝望的混乱吧。”
艾瑞克斯怔住了,一开始他听到拉斐尔说魔法消失的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会有多么严重,甚至还考虑起失去魔法差异的世界变得更加平等的可能。
但拉斐尔后半句话让他猛然惊醒了。艾瑞克斯不懂政治,但他也意识到魔法消失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变故,它代表着圣维亚帝国权力框架会在一瞬间崩塌瓦解,是一场必将携来腥风血雨的霸权变革!
“世界树不能死。”艾瑞克斯喃喃自语,他无法想象被白蚜虫侵蚀过后的世界还如何承受得一场更加残酷的斗争。
拉斐尔没有说什么,他和艾瑞克斯本是一人,对方的选择自然无法让他感到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