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默地凝望着裴寂,他像是在缓慢地咀嚼着方才府医的话。
他清楚留疤对于男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看着裴寂缓缓垂下眼睫,沈元柔道:“不必担心。”
“义母,”他的嗓音微微沙哑,像是无措的小猫,“妻家都会介意这些的,我是不是,嫁不出去了。”
妻家的确会介意男子是否光洁、是否完整、忠贞。
可他明明在好好用玉痕膏,疤痕怎么,还是会留下呢。
裴寂湿漉漉的羽睫垂着,被粘成几绺,却也不肯被人看到自己这幅脆弱的模样。
“不会的。”她说。
沈元柔的声音格外能安抚人心。
“你身后是太师府。”
他的义母是太师兼中书令,即便裴寂丑陋、品德败坏,也会嫁给顶好的女娘,因为他身后是太师府,是沈元柔。
所以不论发生什么,义母都会为他撑腰。
裴寂却并没有从中获得很大的底气,沈元柔越是这般,他愈发不安。
但裴寂道:“多谢义母。”
他与义母相识不过数日,义母却为他做到这一步,裴寂便想好好偿还这份恩情。
他一定要为义母做些什么的。
沈元柔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好生养病,其余的不要想。”
将裴寂还未发芽的想法扼杀在襁褓后,她吩咐道:“抬软轿。”
仆从应声前往。
裴寂病成这般模样,是不能走回去了。
休沐的日子里,沈元柔处理着前世梳理过的卷宗,倒也事半功倍。
裴寂养病五日,待他病好起来的那一日,恰巧沈元柔休沐。
他看起来精神头好多了,沈元柔抵着额角,便听他道:
“义母,我可以为母亲供奉一盏灯吗?”
他的母亲是病死的,因为担忧他,死不瞑目。
裴寂年纪尚轻,心中有什么事,周身都会透露些淡淡的情绪。
他此刻被伤感充斥,却故作坚韧的模样,为他挣得怜惜。
“当然可以,我同你一起去。”沈元柔道。
前世,裴寂前往护国寺为亡母供灯,路遭贼人拦截,得原谦相救,名声却也不好了,自此他变得更加沉默内敛。
她知晓是原谦在背后推波助澜。
月痕依言去备车,今日休沐,又正值初春,各州府都来拜神祭祖,姜朝每每到了这个时候,路上会堆放百花。
馥郁的香气顺着帘缝溜了进来,裴寂垂着眼睫,听那道温和沉稳的声问:“会下棋吗,裴寂。”
“裴寂棋艺不精,恐扰了义母雅兴。”他轻轻道。
“无妨,我教你。”
她在裴家那些年,府里为大小姐请来各种老师,裴君英便拽着她一起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