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冤只是苦笑。
突然,一声响亮的战鼓之声,震彻天地。
李沉冤抬头望去,演武台上,六把轻飘飘的竹椅子上已坐好了人,李不屈正坐在居中的位置,高高在上,神态平和。
裁决演武的人,手持一把捶子,不停地敲打着写有“武”字的大鼓。
铿锵有力的鼓声荡漾开来。
人群中的骚动逐渐平息,人们不再说话,而是目光炽热地望着演舞台,望着台上的六位高人。
裁决人敲完了鼓,铿锵有力道:“诸位,此刻,演武正式开——”
“开始”的“始”字尚未说完,一声冷笑便打断了话语。
这笑声仿佛是从每个人的耳边响起,无比清晰,又带有浓厚讥讽之意,显然是来砸场子的,还是一个武功极高、内力深厚的顶尖高手来砸场子!
在座众人大惊失色,左顾右盼,想要找到冷笑之人。
终于,冷笑之人开口说话了:
“既然是武林大会,自然要武林中所有的人都来参与。怎么本座没有收到李不屈的邀请啊?”
李不屈的双眼微眯,本是坐下的姿态,此刻却已起身站立。
“勇冠三军”宋鸿禧以手支着脸颊,双眉一扬,饶有兴趣地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魔教的教主,魔头姜慈来了!”
——魔教教主,姜慈!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哗然色变。
魔教自称圣教,是个汇聚了五湖四海各路恶棍的地方,凡是在寻常人之中混不下去的恶人、凶人、狠人,都会进入魔教,摇身一变,化作威风四面的武林高人。
上一代魔教教主姜涟,与李不屈在嵩山决战,伤了手臂筋脉,失败而归,再没有出现,李不屈也是因此跻身“天下第一”的行列,威望抵达巅峰。
算算时间,此刻的魔教教主姜慈,应当是姜涟的儿子。爹吃了瘪,儿子回来报复,似乎是合情合理、理所应当之事。
李不屈年纪已经太大,满头华发,体力下降,又常年没有与同等级的高手过招,难免生疏。
姜慈却才不到三十岁,年轻气盛,修习江湖顶尖武学《天魔焚心大法》至今,一定是做足了准备才会现身。
他们孰胜孰败,实在让人很迟疑。
哪怕李不屈胜了又如何?等他死了,年轻的姜慈依然威震武林,睥睨群雄!
若李不屈败了……恐怕就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晚节不保,别说自己的财产权势,只怕连家人朋友都要被牵连。
魔教之所以叫魔教,就是因为他们的毒辣与凶残!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一个疑惑:此番来袭,姜慈究竟要做什么?
“李不屈,何须如此客气,还特地起身相迎?阁下好好坐着便是,年纪大了,骨头酥软,本座尊老爱幼,实在不必乱动,免得伤了筋骨。”
姜慈语带讥笑之意,随着他恣肆的大笑,一缕幽幽的香气袭来,令人神志一清,精神抖擞。
有人本能捂住口鼻,惊道:“莫非有毒!?”
此话一出,周遭的武林人士,要么拿出避毒丹服用,要么就地打坐开始排毒,要么捂住口鼻,惊慌而逃……人挤人之下,竟有许多人被践踏在地,踩得惨叫连连,一时之间,友好氛围消失无踪,只留下惊慌、恐惧和杂乱。
李不屈当即大喝一声:“这香气无毒!各位同道,莫要中了奸人的恶计!”
夹杂内息的声音振聋发聩,直叫人脑颅发痛,耳内一片轰鸣。
但也因此这一声大喝,演武台周围之人才冷静下来,不再徒劳无功地“解毒”,而是彼此分散开来,不依靠得那么紧密。
如此一来,也为姜慈的到来挪出了足够的位置。
远处一行人越走越近。
头前十二个身穿华服、相貌俊俏的随从开路,中间四个赤膊大汉挑着一顶奢侈而华美的凉轿招摇过市,紧随其后的是十二个吹拉弹唱的美女。
凉轿只有顶,而无四壁,只以四根雕花柱子支撑,顶部的四面有流水般丝柔的半透明水蓝色薄纱做帷幕,缀以银白流苏与颗颗相同大小的圆润珍珠。
阳光之下,凉轿绚烂夺目,将轿子中身影模糊,居高临下的端坐之人,衬托得更加豪气阔绰。
轿子周围的每一个都身兼武功,气息悠长,至少是江湖上的二流好手。
吹奏的曲目悦耳动听,又带有一股视天下为无物的狂傲气魄,正如姜慈这个人一般。
“本座请林神医特制的安魂香,诸位可还喜欢?若是欢喜得疯了,在本座脚下磕九个响头,送了人也不是不行啊,哈哈哈!”
凉轿之中,一双修长而苍白的手拉开了正前方的帷幕,悬挂在纯金悬钩之上,使得姜慈真容终于袒露而出。
墨发如瀑,以檀木玉冠束起,轮廓深邃秾艳,神色似笑非笑,饱满唇瓣微勾,高大而健壮的身材,穿一袭黑色绣金纹长袍,姿态随性地坐在轿子中,凤翥龙翔,声
势赫奕。
身穿黑衣、将帷幕撩起的姜晞,安静坐回姜慈身边,如一抹没有生命的幽魂,本身的存在感迅速被气势逼人的姜慈所吞噬,令人极容易错过他的存在。
但燕渡一眼就看见了他。
燕渡的手本能握紧,双目微微瞪大,牙齿紧咬,几乎不可置信。
姜慈虽然在前往不周山的路途之中,进行了简单的易容,但身边的姜晞并没有做出多少有效的伪装,又与燕渡同吃同住过几日,燕渡已把他放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