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没有意识到什么,直至,她看到了外间榻上躺着的人。
“阿霂!”她惊呼,扑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触手冰冷、僵直,肤色惨白,“婠漓”惊骇得一把掀开了盖在孩子身上的锦被。
锦被下,幼小的身躯脆弱得如同冰花,仿佛稍一用力,便碎了。
“婠漓”看到他颌下的那道已经黑的掐痕,顿时明白了自己那如灼烧一般火辣辣的疼所从何来。
骨肉离散、恶名萦身,囚于困境,难见天日。难道,在暗魂涡中,对海眼的魔心所立下的那誓言,已经开始应验了?
她想去试探一下井焕的鼻息,可她的双手颤抖得仿佛秋冬挂在枝头上的最后一片枯叶,几次尝试都无法如愿。最后她用左手狠狠扼住右手腕,用力之大,以至瓷白的肌肤上立刻出现了血痕。这才得以抑制颤抖,成功地将手探入了孩子的鼻下。
肌肤上传来了清浅的热气,她长舒了一口气,倏然间觉得全身无力,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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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烆”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顺势将她按坐在榻旁,飞快地接连出手点在她的灵台。
柔和的灵力缓缓渡入,她处于崩断边缘的神经终于得以疏解。
“风烆”放下手,道:“之所以不告诉你,而让你直接来看,就是怕你大悲大喜之下,精神承受不住。如今阿霂虽然仍旧晕迷,但他已无性命之忧,你可安心了。”
”婠漓”点点头,忆起梦中种种,仍心有余悸,便问:“何人伤害了阿霂?”
“风烆”既爱怜又歉疚地摸了摸井焕的头,道:“是我之过,未能约束好手下兵士。因其之子死于寅鲛之手,衔悲茹恨,仇深似海,偶然间撞到阿霂,便对他痛下杀手。幸而阿霂福缘深厚,留有一线生机,我已用天后所赐雪莲救回了他的性命,休养数日,当可无碍。”
“婠漓”深吸了一口气:“你如此避重就轻,是为了袒护那个凶手。”
“风烆”的小心思被道破,苦笑道:“我已下令将凶手绑缚在外,你若追究,我便带你去见,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婠漓”冷笑:“你这是在将我!”
“风烆”叹了口气:“那凶手是名老兵,为幽海鞠躬尽瘁,连唯一的儿子都未能保住,却要落得如此下场,你若将心比心,于心何忍!”
“婠漓”沉默片刻,已经有些被说动,还在为孩子抱不平:“但是阿霂平白遭此一劫,何其无辜。”
“风烆”斟酌着语气:“阿霂小小年纪,便在生死线走了一遭,的确无辜。但他的身上毕竟流着冥海的血,未来更是继承君位之人。从这个意义上说,此劫他避不过。”看到“婠漓”还要说什么,他飞快道:“你为何不去帐外看看,听一听众将士的心声。”
“婠漓”不明所以,却还是跟着他来到了帐外,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那是跪着的一片将士,粗略一看约有百十数。
要知道,幽海人丁凋敝,所谓的复族军也不过万余人,还要分驻各处,这百十人已经这大营的十之三四的人数了。
跪在打头处的是两人,“婠漓”认出了其中一个,便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曾陪她前往海眼和藏书楼的钟蛴。另一人形容老迈,鬓花白,看服色不过低阶兵士。
“婠漓”心中泛起些酸苦——若是在以往,幽海富足,百姓和乐,这样的年纪已经在颐养天年,并不需冒险从军。
幽海落至如今的下场,是她引狼入室。
见她出来,钟蛴带着一众将士对她行了军礼。她亦握拳击于左胸回礼。
眼看鲮陆要开口,钟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抢先道:“是末将伤害了小公子,请公主殿下治罪!”
鲮陆哪里愿意,毕竟这人太令人气愤!
一个时辰前,钟蛴说什么“他来处理”,鲮陆还以为他欲帮忙毁尸灭迹,他才与兄弟们放心离开,谁知他却是要自己顶缸。若非鲮陆心中不安,一路尾随,这傻小子便要罪责难逃了。
眼看覆水难收,鲮陆咬牙与他跪到了一处。
一向温文尔雅的风将军对他们怒斥不已,只带走了小公子的尸身,并未当场降下处罚。钟蛴规劝良久,好话说尽,恶语激将,鲮陆却一直埋头不语。眼看软的不行,钟蛴欲行武力驱逐于他,谁料这营中的三成兵士闻风而来,齐刷刷地跪在了他们身后。
钟蛴又急又怒:“你们做什么!造反还是逼宫?!!!”
“法不责众,更何况鲮陆大哥伤的是冥海的崽子,鲮陆大哥无罪!”
“无罪!无罪!无罪!”
“公主若要责罚,我们一齐受着!”
钟蛴头都大了,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强出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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