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云霄娘娘闲来无事,翻阅古籍,用一张描金红纸和金蛟剪,剪了一个拿着扫帚,好晴天,恶雨天的扫晴小人,并取名为祢衡。
祢衡是扫晴小人,但生活在天上,哪有机会去扫晴,成精以后手中的扫帚,就只能拿来扫宫殿的腌臜物。后来他跟着云霄娘娘习法术,一习就是两百来年,再后来他在凡镜前看到了龙角扎着绿丝带,欢然行雨的苍小六,苍小六笑起来时像一朵须曼那,祢衡心中不觉一动。
云霄娘娘看出他的心思,对他说道:“喜欢她啊,那就要使心用腹地去骚扰她。”
陷入情网的祢衡耳岔了,听成了使劲去扫她,一心要成仙后去找他的须曼那。
祢衡迟迟未入仙籍,只因入仙籍要遭受大雷劈个上千下,他原形是一张纸,哪里受得住雷劈。云霄娘娘也对他有感情,不愿他在雷中死去,可不入仙籍,就要离开天界,离开天界后或成妖或成人。成妖者不受天界待见,成人者寿命则太短,云霄娘娘十分犹豫,给玉皇大帝写了一封信,请求玉皇大帝能发善心,少劈几道雷。
那玉皇大帝心肠硬梆梆的,一道雷也不肯少去,祢衡知晓了此事,自愿成妖,他和云霄娘娘保证自己不会成为一个作耗的坏妖,而会做一个天生天化的好妖。
云霄娘娘也无计可施了,便准许祢衡离开天界,下凡去扫晴了。
于是扬州的天气就是忽而晴忽而雨,这般过了大半年才变得正常。
原因无他,只因那扫晴妖祢衡做了苍家的斑鸠。
天儿正常后,东关街就更是热闹了,货郎手里摇动拨浪鼓儿,浮铺老板口里呼客人。
这段时日,常常买糖吃,小鹤子口袋里空了,撇了苍迟,悄悄来东关街揾银,她往旷地哪儿一站,打扫喉咙就念道:
兄苍迟,见不长;为揾银,卖子民。
娶了妻,乐孵蛋;不精细,笑吾胖。
有危险,讨回头;人面前,逞喽啰。
非令器,欺鲤鱼;与刺猬,做头敌。
心狭窄,好势情;居此处,拖狗皮。
尽世里,总闲坐;被天公,生折磨。
蜜里砒,无分寸;穷滴滴,造化低。
骂一句,双眉皱;胡斯哝,无文墨。
毒计多,空结实;送表德,苍阿斗。
大伙儿听得认真,但也有些犯迷糊,问:
“如何欺鲤鱼?又如何与刺猬做头敌?”
“这孵蛋又是何意?”
伍·狐狸精买物泉仙脑迷糊
这里的鲤鱼当然指的是自己,而刺猬指的是刺猬精卫赐,这卫赐喜欢乔红熹许久了,苍迟的心头一直记着,劈面相见,舌儿有多堑就有多堑,嘴儿有多尖就有多尖。
至于孵蛋,是因乔红熹当年生了两颗龙蛋,苍迟乐得在太古蚌里孵了大半年。
小鹤子义愤填膺:“只是两个诨号罢了,孵蛋也只是玩笑话,不用细想。”
大伙儿恍然,又问:“这兄苍迟,可是平日里在这里胸口碎大石的男子。”
“是呢。”小鹤子回道,“且就是他,总说我胖,要我少吃几口饭,就想把我饿做精皮。”
大伙儿开始打量小鹤子,确实是有些胖了,但这种话不兴当着人的面说。大伙点点头,喉咙里嗯几句,说:“这么说,其实少吃几口,倒也不会饿做精皮吧。”
“一日少吃几口,定有一日会饿做精皮。”小鹤子捏着拳头,跌脚反驳。
……
外边实在热闹,大门边上都站满了人。虞半白转动轮椅,持着一把道地琼州油纸伞也来观看。
见胭脂铺开了门,看官们默默让了一条道路,毕竟他们站着的,是人家的地盘。
“诶,今日天气这般炎热,子鱼公子要开门吗?”
“不开,外边热闹,我出来瞧一瞧。”虞半白撑着伞看热闹,他坐在轮椅上,身高矮了大半截,打着伞也不会遮了后边人的视线。
虞半白见过小鹤子许多回了,小鹤子的腮颊印有两团红红的红云,天气炎热的时候,红云里又烧有一团偏紫的云,就像今天,脸蛋红红紫紫如被晒伤了一般,虞半白看不下去,转动轮椅回铺里,翻出一瓶晒后爽肌粉,打帐送给小鹤子用,但当他再出铺里时,方才的位置已有人在了。
站住他位置的人是对面香鱼铺的老板裴姝,身边还跟着两只红脸鱼鹰。
裴姝的下半张脸蛋用一张鱼白纱蒙起,左肩挂着一个微鼓的搭包,身穿蛋青色红领对襟熟罗衫,腰上一条绿色花缎裙,身材匀称高挑,立在哪儿,形如木头,一动不动,认真地看着小鹤子说话,然后掏出册子来,在上方写东西。
虞半白忍不住拿余光一次又一次去看她,肌肤白欺雪,眉儿弯似柳,眼角圆润,眼梢微翘,形似狐狸目,握管的手明明皮肉细嫩透粉,却生了不少茧子,想来这双手,日日都在握刀杀鱼。
香鱼铺是吃鱼的地方,虽说里头食用的是无修为的鱼儿,虞半白作为泉先,每日闻着鱼肉香味胸口恶心得和害孩子似的,有时他还能看见裴姝站在门口嘴里吃着炸得酥脆的鱼尾,藏在衣服下的尾巴,鳞片上沁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看见裴姝,虞半白心里忒忒乱跳,收起伞,双手转动轮椅,打帐回胭脂铺里。
不过轮子在地上囫囵转了三圈,还没转进铺里,裴姝在身后出声问道:“子鱼公子,请问胭脂铺今日开门吗?”
“嗯……柳惊姑娘要买什么?”香鱼铺在对面开了大半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和裴姝说话,虞半白推轮子的双手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