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
行宫里一个嬷嬷,过年的时候和干女儿吃年夜饭,多喝了一些酒,说起贵人的喜好很特别,那些貌美如花知情知趣的不要,竟然喜欢一个傻子疯子。
也就只是这么一句话,那位干女儿作为闲谈,说给了旁人听,最后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沈氏的存在就是这么暴露的。
王夫人当时十分愤怒,这么多年来,皇帝害死了她女儿还不够,竟然还用着她女儿的名义,悬着后位,世人皆以为皇帝对王家姑娘有情有义,却不知他是在保护一个疯子!
王夫人咽不下这口气,王家也不想忍,他们决定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沈氏,反正一个疯子死于意外很合理啊,王家很聪明,并没有冲上去莽,而是联合了几家一起动手,这几家也挺聪明,选了一把好用的刀——削尖脑袋也想往上爬的何家,买了几种不起眼的毒,单个拿出来都不起眼,但混合在一起神仙难救。
洛阳行宫的守卫的确很森严,但有心算无心,几家联合起来想做一件事的时候,怎么都能制造出一些机会。尤其是那时候沈氏本身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当年毒傻她的毒到底还是伤了她的根本。她能努力又活了十几年,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沈沅虽然傻了,但她也会有片刻的清醒,她清醒的时候,劝住了皇帝,没有带她回长安城,比起在长安,她更喜欢留在洛阳行宫,她清醒的时间实在太少,皇帝不忍让她失望,只追封她皇后之位,没有把人带回长安去。
沈沅潜意识里还是不想留下皇帝一个人,若她死了,皇帝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沈氏如他们算计的那样死的神不知鬼不觉,但他们错估了皇帝对沈氏的感情,他们以为皇帝那么多后宫嫔妃,就算对妻有所不同,但也不过如此。可是皇帝在知道这件事之后,直接雷霆手段,哪怕只是蛛丝马迹,宁愿错杀也不放过,硬生生让他挖出了沈氏死亡真相。”
皇帝没有直接杀死他们,不是不想他们死,也不是不敢,而是不想他们死的那么轻而易举,他们被流放端州后,每一日都过得很煎熬,生不如死,然后慢慢的,一个一个的死去。
张满说完之后,长长叹了一口气,“世人追逐权利,已经身处高位了,却还嫌不够高,或者害怕别人比自己站的更高,却不知站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就越狠。”
贺影心抓着毛笔的手顿了顿,他心上无端有些闷。
姐姐告诉他,当年皇长孙被隐侍青蝉救下,之后就藏在温家族地,他的祖母其实是温家姑娘,他和姐姐之所以有几分相似,全靠那双遗传自温家人的黑瞳杏眼。
他不曾见过温沅,却通过姐姐的话,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姑娘的样子。
自小随着父亲在营帐长大,与当今青梅竹马,成亲之后,感情甚笃,很快有了他爹,后来大晋朝初定,将士解甲归田,谋士封官进爵,本该是圆满的开始,却不想是不幸的开端。
他还记得在并州的时候,他和皇帝在茶馆里看折子戏,看红鬃烈马,一起骂薛平贵不当人不干人事,当今应该是讨厌那种人的,因为先帝就是个迷失了本性的混蛋。
可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最终成为了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贺影心总觉得事情不该如此。
“原来如此。”贺境心的声音,打断了贺影心的思绪。
贺影心抬头看贺境心。
“我在温家族地,知道了一些事。”贺境心倒也没有隐瞒,她缓缓地将沈沅其实是温沅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张满帮忙查线索,有权利知道真相,而贺影心的身份,必须知道真相。
贺境心是个很擅长讲故事的人,因为所有的脉络情节都在她的脑子里,她只需要用最妥帖的方法描述出来就可以。
在温家族地的时候,贺境心有三个不理解的地方,其中之一就是温沅到底生了什么,为什么没有死却没有去温家找回赵长生,明明还活着,皇帝已经登基,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封后而不是追封,为何愿意委曲求全待在洛阳。
现在这些问题,随着张满带回来的线索,都有了答案。
这些人被抄家流放,能知道的就是过去的事,那之后生了什么,他们并不知道。
不过——
“你们可曾去见过,被流放来的六皇子和四皇子?”贺境心问。
张满愣了一下,“没有……他们被流放在更远的海岛上种地,我们过不去。还有那么久之前的事……他们也不知道吧?”
毕竟按照年龄算,十多年前,六皇子和四皇子,也才十二三岁。
不过皇子处于权力中心,没有人是真正天真无邪的,十几岁的皇子也并不小了,该知道的事情也都知道了。
“明天我们去会一会这两位。”贺境心道。
那些背后动手的人,或许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们,但那之后,要手把手教他们去斗去争去抢,就一定会让他们做一些事。
赵长生是怎么死的,贺境心直觉和这些皇子脱不了干系。
毕竟赵长生才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若暴露了他还活着的事实,很多人就会绞尽脑汁的想置他于死地。
贺境心扭头看向贺影心,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这一次,影心,你跟我一起去。”
贺影心点了点头,很认真地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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