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的语气平淡的就像是和不算熟稔的朋友谈天一样,但胡生清晰的透过他透彻干净的眼睛看见里面暗藏的杀意。
少年随之微微眯起眼睛,冰凉的手搭上胡生的肩膀。
感觉到从肩上传来的刺骨寒意,胡生还是脸上带笑,刚想开口就被耳边轰然一声吓得瞪大眼睛,等他从巨大的声音刺激中反应过来半边脸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剧烈的痛感。
眼前一切事物几乎是在瞬间倒退,就好像电影里快速拉近的镜头,而不过瞬间一切变换,身处其中根本来不及反应。
少年就站在几步远处看着他,而自己竟然是被他一巴掌从原地横震到这颗树上,伸手摸上侧脸,粗糙的树皮剐蹭形成若干细小伤口,印在掌心是细密血点。
竟然是这样……?
胡生虽然知道对方实力远在自己之上,但好歹他也是修行不浅,在大妖里面算是有些威望,竟然在对方手下不过是个不需要使用什么计策和法术,仅仅是随意的一掌,自己就毫无反手之力!
“不许笑,你笑的太丑了,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笑,这是对你的惩罚。”
这种惩罚听起来好像一个玩笑,“我剥夺你的微笑”之类更像是一俗套霸总语录,不过只有胡生知道,即使他现在就是在尽力牵引嘴角,但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点变化都没有,他真的不会笑了。
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可以剥夺别人微笑的权利。
“小可怜”,少年看着他满是血的侧脸有些心疼的伸手,不过接触而上的瞬间那些血口都消失不见,随之形成了无数坑坑洼洼色素沉着的疤痕,“不用担心,伤口我帮你治好啦,不客气。”
根本没理会胡生的反应,少年径自说着,“今天给你个教训,哦对了”,少年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蹲下身往着眼前又出现的人群,“你看看他们是不是很有趣啊?”
两人眼前原本热闹的人群之外仿佛另一个世界与之重合,除了这些人,空地中央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中无数人们被炙烤着,挣扎惨叫,耳边两种声音混合仿若人间地狱交汇,穿梭其中的人群茫然不知,还自若动作。
“这是我养的小东西,他们是不是很可爱?”
少年附在胡生耳边,眼神仿佛欣赏自己得意的作品,“你说要不要把这些人也做成这样的宝贝,一直陪着我好不好啊?”
这些人?就是眼前活生生的人们?
“就和她一样”顺着少年的手指方向,胡生不敢置信的看着被控制在烈焰中起舞的少女,火焰仿佛爱人轻柔的手臂牵引少女旋转跳跃,而烈焰所触之处,少女白细的手臂上是至骨灼伤。
而她仿若无知般尽情舞动。
眼前的人是胡生万万没想到会有机会再次见到的,他从没想过居然还能见到南笙,眼前的少女根本不像是作古之人,眼神,动作,毫无僵硬,甚至就连神态都如当年一般,只是顺着少女白玉一般的凝脂,两滴晶莹的泪珠滚下。
少年发现了了不得的乐子,“你看到了吗?她在哭!哈哈哈哈哈哈!”
“她在哭!你快看啊!死人也会哭!你猜猜她会不会很痛苦啊?胡生?”
好半晌,胡生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才神志清醒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情急之下到底做了什么,他崩溃嘶吼,哭泣,叫喊,但什么都没改变,他跪地求少年放过她,什么求饶的话都说了,没有考虑任何底线和原则,只要他有的能给的,他都愿意舍弃,只要能放过南笙。
少年就这么任由他情绪崩溃求饶,一句话都说,甚至一个表情都没变化,等他终于沉默半晌才冷冷开口,“你真是对她用情至深啊,听说当年如果不是因为你,她不会被原本的未婚夫厌弃的,据说后来她可是以死证明你们之间的清白啊。”
“……”
“我求你,放过她吧……只要你说的我都愿意做”,他晚上因为想到过去曾经受到恩惠一念善意放过宋寻,没想到却害了自己。
脑海里不可抑制的浮现过往,即使百年自苦却不能缓解他心里分毫愧疚,虽然当年不过是玩笑一句,但在那个封建的时代,被戏子男伶出言攀扯的落魄小姐是不会被人言放过,即使他说者无心,偶尔在台上见她眼神清澈懵懂,一时心生亲近……但终究是因为他,南笙才死于花季。
即使他有本事能任意过自己漫长无聊的人生,但少女却是困于牢笼,他以自由之身自以为百年间已经浅尝世间百味,但终究难以换位替苦。
等听别人口中少女死讯传来,都是为时已晚,终究覆水难收。
也是第一次让他明白原来有话沉重如此,有爱萌芽致命。
……
耳边终于传来对方的回答。
“可以啊,你帮我做事吧?”
胡生抬头刚要应允,慌忙见抬头却见少年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开口冰冷,“我开玩笑的。”
原本还在挣扎的少女瞬间被升腾而起的火焰包裹,不过片刻就被烧成灰烬。
连带着一起消失的耳边无数恶鬼的嘶吼,又归于平静,怔楞在原地的胡生被嬉笑打闹的孩子们推搡着,逆着人群的他就像观看了一场闹剧,甚至散场后都不给他缓冲的时间,又把他残忍的扔回现实。
……
眼前远处的路灯和街边招牌亮光晃眼,晚风透过车窗扑面而来,透彻清凉,宋寻就这么吹着,但心头一些不安躁动却难以压制。
很陌生的感觉让他的思绪并不如平时理智,片面的猜测几乎快要说服他相信以偏概全,即使他一直强制自己不去被这些念头蛊惑,但心里还是忍不住要反复去反刍一些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