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寒山就这?么抱着她,好像她真的是他的某个长辈,直到他哭得哑了声,才慢慢松开他,推着他的肩膀让他坐直。
“林孖,哭够了吗。”
林孖恶狠狠地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坐直了。
“人还没死,”她说,“他们?还在这?个人手里,白门乡还在。你可以在这?哭,我陪你一起,所有人都可以陪你一起。但时间不?够了,在这?多坐一会救他们?的时间就少一点?。”
她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抓紧:“你信不?信我?”
林孖很用力地点?头,他把?牙咬在一起,腮因?为这?个动作而有点?鼓起来。
“那好,你现在站起来,和我一起去找其他白麟军,我们?把?这?件事告诉他们?。然?后我们?带着他们?去救你们?的家里人,把?那些敢对我们?家里人动手的人按死在水里。”
她伸手擦了擦他的脸。
“宿主觉得自己能成功吗。”在这?个档口,她听到系统的声音。
嬴寒山很轻地笑了一下,她紧紧咬着牙齿,直到尝到一点?血腥味
昨夜里下了一场霜,把?水边的叶子?冻得有些发?脆。当船从?它们?边缘行过时,这?些叶子?就发?出铃铃铛铛的声响。
田恬在主船上向下望着,水面照出他的一点?影子?。
他生得很好,担得起一句姿容甚美,那副并不?很高?大的骨架和略微有些高?的额头暗示着他的南方血统,但他说话全然?是北方的腔调。
亲兵站在他身后,谨慎地打量着自己这?位主将?的背影,那张脸上总是带笑的,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但在他身边待得足够久的人才知道,他极少真正地笑。
他们?宁可他不?要笑起来。
就在几天前,他刚刚看到过田恬的笑容。那位年轻的将?领坐在白门湾海滩边的礁石上,脚下生满了藤壶的水洼已经变成浅浅的红色,一具尸首面朝下倒伏在那里面。
田恬用脚蹬着它的肩膀,把?它一下一下地踩进?水里,像是一个孩子?在踢一件玩具,当他抬起头来时,那张脸上也是如同?孩童一样的笑容。
活着抓住了多少人?他近乎是快活地问。
“把?他们?的手指砍下来,找个盒子?包起来给那群白门军送过去,对,包好,包好,一定别丢了。”
这?么说着田恬就咯咯地笑起来,笑得畅快,像是刚刚有人讲了个很好笑的笑话。
海风吹在他脸上,吹开散下来的一缕鬓发?。他突然?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站在近前的亲兵。
不?好玩吗,你怎么不?笑呢。他问。
于是这?个亲兵也只能挣扎着,扭曲地微笑起来。
站在船上的田恬回?过头了,谢天谢地,他现在没有在笑。但那双眼睛亮得出奇,在初晓的天幕下像是一对凶兆的星星。
他用手托着远处的水面,那里正有一点?影子?浮现。
他仿佛是托着一只草虫一样,展示地向自己的亲卫指了指那抹影子?。
那群人来了。他轻柔地说。
“太好了,他们?来了。”
困于笼中
河风在吹动白鳞军的头发。
在淡河军中度过?的这段时间,他们的发丝已经生长到足够扎成髻的长度。
因为久日没?有机会下水,有些白鳞军便模仿岸上的习惯,将头发扎成小小的髻结。
而现在就在登船驰援淡河的几个?时辰之前,最后一个?人也用匕首割断了自己的头发。
现在他们看起来不那?么像是正规的士兵了,他们在一瞬间又变回了水中披发而文?身的白门人。
风撕扯着他们的发茬,翻动着他们的领口,现在不是哪一支军队将要去营救哪一方的百姓,是白门的儿子女儿们握紧武器,决意?要与伤害自己亲人的人搏一搏生死。
林孖告诉他们那?个?盒子的事情时嬴寒山就站在他身边,她在脑袋里预演了无?数次他们可能的激烈反应。
但那?些来自白门的青年?人们非常安静,他们乌黑的眼睛向上望着,视线浪潮一样压过?嬴寒山和林孖的头顶。
有人落泪了,泪水从他们大睁的眼睛滑到蠕动的喉结,张开的手掌攥紧,发出骨骼挤压的咯咯声。
盒子在这。说到最后林孖低声地问所有人,要不要认认家里人的东西?
最前排的人用力地摇头,他问林家阿兄,姨妈,去救他们?
“是,”嬴寒山说,“我们一起去救他们。”
那?汪就不认了!汪不望那?个?盒仔!伊要叫汪们捱不过?,汪们偏要捱过?!汪去把人带回来,割破了的袖仔换新衣,丢了的铜仔再?挂一串,只要人在,只要人在就好——
一个?年?轻人突然发狠地抽出刀来割断头发丢在地上,身边的人立刻跟上去。
嬴寒山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只能感觉到他们似乎在用割下来的这一部分身体发同一个?誓言,一个?一定要复仇和带回家人的誓言。
天色已经开始泛白,草叶上的霜未待融化就在空气中化去,朝阳升起前的冷暖交替在河面?上激起一层雾气。
双方的船队在这雾气中缓缓迫近,仿佛两条巨鱼的阴影潜伏在水面?之下。
在固守河口的这段时间里,裴纪堂一直在尽可能调集船只。
那?些赵寨的人在数天的关押和确认之后被?释放,他们跟随着后队南行,跌跌撞撞地向路上能遇到的所有人描绘一个?神话,这里有一位圣人一样的长官,他给他们粮食,许诺他们田地,宽恕他们,爱护他们,像人一样对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