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还险些就叫她逃脱了,若是叫她逃走,咱们这些人就等着杀头吧。”
“还有这个老头该怎么处置?”
“我听郭副将说等天一亮肖统领就会赶来与咱们汇合,届时再将人交给世子爷亲手处置。正好杀了以儆效尤,往后看那些新兵谁还敢临阵脱逃。”
两个时辰后,玉婵被人捆着手脚与那奄奄一息的赵阿翁一起被推到了叛军统领肖玄面前。
肖玄上前伸手拨开挡在她面上的乱发,看着她那张狼狈不堪的美丽面容,感到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他沉着脸静静凝视了她半晌,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清了清嗓子厉声问道:“我听说你在营中给许多人都治过病,看来你的医术很好?”
这人没有一上来就质问她为何杀郑官保,反而问她医术,她抿了抿唇,绷紧下巴,哑着嗓子答道:“只是略通。”
肖玄眉目本就生得凌厉,鹰钩鼻,薄嘴唇,治下又最为严苛,平素哪怕是他微微一个皱眉,他手下那些大男人见了都要忍不住抖三抖。
眼前这个小女子刚刚犯下如此滔天大错,面对他时竟还能做到面不改色,他的心底登时对她多了几分另眼相看。
他不知道的是她不是不怕,而是早已心如死灰。
他一双鹰隼般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她笑了笑,忽而叫人解了她的绳索,亲自将她带到了昨夜她入过的那处营帐中。
是那个郑官保生前住的那座营帐。
此时帐中的一把圈椅上正坐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绛紫团花暗纹的便服,肘撑着膝头坐在一只烧得火红的炭盆前,手里正把玩着玉婵昨夜用过的那把匕首。
见到肖玄带着个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女子进来了,嫌恶地皱了皱眉:“她便是昨夜杀死郑官保的那妇人?”
肖玄点点头,也不敢领着人上前,独自行至他身侧恭敬垂首道:“正是,该怎么处置还请世子示下。”
萧绰却是看也未看她一眼,垂下头来继续把玩着手里的匕首。
“自然是按照军法杀了以儆效尤,杀一个女囚这等小事肖统领也要来问我?”
肖玄抿了抿唇,有些欲言又止,但见他似乎没有要听下去的意思,恭敬垂首带着人往外走,刚走到帐门前又听他突然开口:“等等!”
“这把匕首你哪儿来的?”
这话是在问玉婵,玉婵面无表情地答:“捡的。”
身后那人忽而笑了笑:“转过身来,叫我看看你这女囚到底生了怎样一张脸,竟将那郑官保勾得丢了性命。”
玉婵对他的话好似充耳未闻,静静垂首盯着自己冻得通红的脚趾,她的鞋丢了,被河水冲走了。
她的这种态度倒似成功激怒了她身后那位尊贵的世子爷,他起身上前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接受自己的审视。
玉婵此时就好似一只濒死的人偶,面对周遭的一切感知变得迟钝起来。
或许,叫她就这样死了也好。
她转了转眼珠,双目空洞,一脸木然地看着那位高高在上的审判者。
那种看破生死的漠然看在萧绰眼里竟成了一种无声的轻视。
他萧绰生平还是头一次在一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轻视,这种轻视将他眼底的惊艳一扫而空,掐在她下巴上的手指也不自觉地收紧。
她的面色变得越发苍白,额上也开始大颗大颗地往外冒着冷汗,偏她却死死咬着唇,不肯叫自己发出半点乞怜的声音。
就在她痛得几乎就要昏死前,掐在下巴上的力道忽然泄去。
他微眯着眼,一脸不屑地盯着那跌坐在地上的女囚,声音里含着十足的怨毒。
“这样好的容貌杀了可惜了,拖出去犒赏将士!”
玉婵猛地睁大了眼,哑声道:“我……我会医术,我可以给你治病!”
萧绰饶有兴趣地盯着她那张恢复了几许生气的美丽面容,忽而仰天大笑起来。
“可笑,真是可笑,难道我堂堂雍王世子军中还缺你一个卑贱的医女?”
玉婵忽而抬起头,一双清澈的双眸直直地注视着他。
“你常年为左膝疼痛所扰,一到阴天下雨则更甚,若是那些人能治,为何拖到今日还不曾好?”
萧绰眼底的神色变得阴鸷,他幼时左膝曾受过箭伤,伤好后,走起路来却仍觉刺痛,若非努力克制走起路来便会有些轻微的颠簸。
换作常人就算看破也决计不敢在他面前说破,偏偏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囚就这样当着他属下的面说了出来。
他双目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女囚,脑子里冒出两个相悖的想法。
一个想法是立刻杀了她,另一个想法是听听她接下来会怎么说,两个想法一阵激烈的交战,最终后者占了上风。
“哦?你这样说是有法子能将我治好?”
玉婵点点头:“我能,把我的药箱还给我。还有,把跟我一起抓回的那个老叟放了。”
萧绰凝视了她良久,忽而扬唇笑道:“三日,我给你三日时间,若治不好我,我便先将你拖出去犒赏将士,再……再将那老头的尸首丢去喂狗。”
就这样,玉婵留在了萧绰军中,每日到他帐中为他治疗腿伤。
他的腿伤是陈年旧疾,之所以会久治不愈是因为内里有残留的骨渣,要想彻底治好就得剖开皮肉取出骨渣。
然而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玉婵自是不会去做,她每日只是到他帐中替他针灸。
针灸过后他腿上的痛楚会明显减轻,看起来很有效,实则却并没有根治,停针一段时日很快便会现出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