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长老吐出大口黑血,用尽最后的力气,揪住秦玄衣的衣领,在他耳边咬牙切齿道:“你竟敢……对我下毒……”
说完,他的手指向秦玄衣,手中骤然脱力,面如金纸,轰然倒地。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其他人见状,忙不迭扑过来,纷纷围住七长老,“七师弟,怎么会这样?!”
秦玄衣慢慢退出他们对七长老的包围圈,在他们身后冷眼旁观,淡淡道:“许是方才,那傀儡用魔气伤的七长老吧,不然,这世间还能有什么办法,能让人顷刻毙命呢。”
那鹤发童颜的长老满脸怒容,看向秦玄衣,“你敢当众杀人?”
秦玄衣疑惑道:“长老,您可别血口喷人,这现场这么多人呢,谁看到我杀人了?这种事,还是得讲究个证据。”
几位长老皆对秦玄衣怒目而视,可他们越是生气,秦玄衣就越是感到快意:“秦宗主杀人手段,果真不俗。”
秦玄衣微笑道:“长老们,这话在下可不敢当,在下治理这么大一个缥缈宗,自当以宽仁为原则,怎么可能随意杀人呢?”
七人少了一人,定然不是阿洛的对手了,几人纵然心有不甘,可面对着周身黑气的阿洛,却也不敢轻易冒险,他们已经经不起再折损一人了。
秦玄衣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揉皱的衣领,身边的白袍人缓缓退去,另一个白衣人交替登场。
秦玄衣目送阿洛带着云千月离开的背影,吩咐道:“哪怕现在放走云千月,也不能让她落在七位长老的手中,我一定要留住她的命。文音,你替我继续盯着孤月岭,有任何异动,随时来报。”
向来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冷漠至极的梁文音,看向秦玄衣的目光,却是热烈又充满了向往,她飞快应了下来:“是,为了宗主,文音必定肝脑涂地。”
……
在阿洛这五年的记忆里,主人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
整个孤月岭中,傀儡木人失去了主人的控制,全都失去了生机,垂着头,站在阴影处。
就连那棵最大的红枫树,叶子也都萎靡了下去。
一片死气沉沉。
因此阿洛也慌了,外面的人对一向对孤月岭虎视眈眈,此时主人情况很是不好,他不敢,也不能轻易下山去请医修。
阿洛将云千月放在床榻上,这一路上,阿洛已经帮她止住了源源不断的鲜血,可云千月的脸色还是白得透明。
五年前,云千月在炼制阿洛时,早就预料到了,自己将来一定会带着他到处打架,便给他下了一道云氏傀儡术才有的咒,使他的伤口能很快止血。
可她只想着给自家傀儡下咒,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如此狼狈。
她紧紧闭着双眼,嘴唇泛白,周身发抖,嘴里喃喃着什么。
阿洛的心“咚咚”跳着,小心翼翼俯下身去。
云千月的声音宛如梦呓:“冷……好冷啊……阿洛,怎么不关窗?”
缥缈宗的人下手太狠,完全不留活路。现在明明是夏夜,燥热难耐,看来是云千月受伤过重,她对外界气温的感知力已经紊乱了。
阿洛从柜子里拿出冬日才用的厚被褥,孤月岭上一直都是云千月一个人居住,阿洛一个傀儡,对夏热冬寒没有感觉,自然也用不上,因此整座山翻遍了,也只有一个人的被褥。
他一丝不茍替云千月铺好,她的身子上盖着三四层被子,可发抖还是止不住。
阿洛不放心,又给她掖了掖被角,手背擦过她肌肤的时候,半昏迷中的云千月突然动了,她一把抓住阿洛的手,像是得到了什么珍宝一样。
“好暖和……”
往常,云千月绝不会主动触碰阿洛,因为阿洛的手甲几乎从不会拿下,而金属质地的手甲之下,是更加冰冷、不属于人的双手。
他的手徒有好看的外表,却没有属于人的温度。
他在外行走时,这幅手甲似乎是区分他与生人的标志,曾让他收到了不少奇异、嫌恶、恐惧的眼神。
想必,主人也是这么想的吧。
毕竟,傀儡对于傀儡师而言,就像是一件自己打造的工具,面对一个杀伤力极强,似人却非人的工具,若是趁手,便使用几次,随后便搁在角落里;若是不趁手,工具随时都会被主人毫不留情地丢弃。
他以前,从未奢望过,主人会触碰他的肌肤。
可五感觉醒之后,这种机会,竟然阴差阳错发生了好几次。
五感觉醒之后,冰冷的身体也出现了温度,虽然与她的接触不多,但每一次,都能感受到来自掌心的温热,和胸腔内的跳动。
那种感觉很是奇妙,也不知是不是那些生下来便就是人的寻常感受。
明明一切如常,为什么自己总是会对主人产生燥热的感觉?
云千月又喃喃一声,表情竟有些餍足,“真舒服……”
阿洛眼神闪烁,耳尖有些发烫,任由云千月冰凉的手蹭着他,一动也不敢动。
像是云千月无形中给他下了命令,又似他也在贪恋这一刻。
难道,主人喜欢他身上的温度么?
可仅仅是这样,云千月还是不能很快醒来,重伤之后若是昏迷太久,会对身体产生极其不好的影响。
他脱掉了自己的披风,只身着单衣,扶起云千月,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
单薄的衣裳,渐渐将阿洛身上的体温传递给云千月。
他的身上干燥又温暖,先前的血腥之气荡然无存,只剩下淡淡的香气。
阿洛宽大的臂膀将云千月整个圈住,他垂眸看去,借着昏暗的烛光,她的表情逐渐平和了下来,因寒冷而颤动的睫毛也不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