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当真没有和平的年代,只有暂且和平的地头。而当有朝一日不可抵抗的人祸骤然袭来,没有强盾保护的城池又能抵挡几次重击?
一次就可以将其掀翻。
然后,定栾王军来了,半月内雷厉风行将毒瘤拔除。长军撤到城外五里驻扎,搭起一片无边无际的营帐,直延绵至目之所及的天尽头。
这场胜利来得迅疾而悄声,又被说书先生们走至街头巷尾,布道般循循讲了一回又一回。
二人骑马从主街上慢悠悠地走过,就见到了好几个露天或盖瓦的馆子里,都有人正挥舞着惊堂木、唾沫横飞地讲些什么。
今安勒住缰绳听了几句,了然瞥向燕故一:“你做的?”
“哪里哪里,属下只是将故事简单抄了几遍卖给了一些人。”燕故一也是没想到,“谁想他们竟是如此的有才华。”
今安听了只想摇头。
路人迎面见着这二人,有在接军入城当日见过的觉得眼熟,也想不出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更多的是为二人的容貌气度赞叹。
“俊呐,真俊呐。”
“穿白衣服的好看,红衣服的那个更好看!”
“红衣服的是姑娘家罢?比我见过的好些兵爷还潇洒些,真真的。”
对面檐下坐着三两妇人,就着新提的井水在择菜,边不住往那骑马走远的两人背影上瞧,等看不见了,才意犹未尽地扯起其他话。
“我听二舅他邻居侄子说,他每天从山上砍柴回来都能听到城外在练兵,哎哟吓人的呀,跟雷公打雷一样!”
“我也听到了,都传到江上去了,实在是威风。”
各条主街上左右张望一下,都可以看见官衣佩刀身姿笔挺的兵士,在有序巡视,替代了之前腆肚坐轿的官爷。
“不像之前的那些个官爷,看菜下碟,专挑软柿子捏,遇上几个当街勒索收保护费的,只会避开——”
“就是就是!”
“对面人家开酒楼的就有福气了,哪像我们这种小本生意的,天天赚不到什么还要倒贴钱出去!”
其中一个开小食馆的边说边向对面努努嘴,旁边的跟着去瞧,不巧正对上楼里走出个长裙繁复明眸善睐的女子。
对上眼,几人一下纷纷避开。没法子,嚼人舌根肯定要被抓住啊,抓住了肯定要对骂啊,可是对上那么多回都骂不过啊,可不得早早避开。
烟娘一瞧那几个长舌妇凑作一堆,就知道又在说些什么是非,懒得理睬,回身指挥伙计把吃白食的扔出去。
“走你嘞!我们掌柜今天心情好,让你洗一百个碗就放过你,再有下回,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金阿三看着那人连滚带爬地跑了,拍了怕手上的灰转头向烟娘邀功:“掌柜的,我做的好罢?今晚可否多给两个鸡腿……”
“行了行了,想吃自己夹去。”烟娘大方地摆摆手,捻帕拍了拍裙上的褶皱,复抬头往长街两头望了望,转身回去了楼里。
楼里四座阵阵掌声叫好声,冲着台上正抽空喝水的说书先生抛去许多铜板,无疑是刚刚那一段讲得极其精彩。
讲完的是定栾王化名为的安平侯,在北境驱逐夷狄军拿下第四州城,智勇杀敌的精彩战事。
可以想见说书先生已是被饥渴难耐的听客们逼急了,不得不拿出肚中藏货,一一说来。
在座听的有走街遛鸟的富户,有凌晨入江刚回的船家,也有趁闲暇来一阵又走了的各色人等。
“在座要知道,北境与我们这处的吃穿行用各种,皆是大大不同。我们吃的是稻米,那边是麦子、面食。我们坐在家中推开窗,就可以看见底下横贯城中的流水。那边,却是要跋涉上几十里地才能去到城中为数不多的绿洲上取水,尤其是身处中部的甘沐州城最为贫瘠。”
“但水源贫瘠带来的这些疾病与死亡远远不及另一件事,给甘沐州城造成的灾难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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