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卫承彦这一声叫嚷尚未落音,那马儿便就势原地跳跃着打了好几个转,也不往人多处来,寻到一个方向,扬蹄便向前冲去。
赵弘这才现彼处站了三名马倌,各自牵马,其中一匹十分眼熟,乃是自己素日常骑的“槐花”。
黑马跑得飞快,三名马倌先还在看热闹,等他们反应过来,急忙拉着马就要避开时候,早被那黑马扬蹄闯入其中。
人可以躲到其他马匹的后头,马却无处可躲。不管再温驯的马儿也不想被踢中,自然四下逃散。
只是有躲开的,就有躲不开的,又有躲开时候撞到其他马儿的,一时几匹马儿不辨方向,一通乱跑。
赵弘看得冷汗直冒,虽是得了赵明枝方才解释,见此情况,那心早已又提了起来,眼见其中一匹马好似要朝着自己方向跑,那马倌虽竭力拉拽,但他手中马儿不知怎的回事,犹如疯了一般,也不怕痛,拽着缰绳便往前拉。
马倌力竭,“啊”的一声,手中缰绳一脱,眼睁睁就见自己经管的马儿撒了蹄一路飞奔。
门外本就有一队禁卫,此时兵分两路,一路急忙奔到赵弘前方,欲要作为屏障,另一路正要引着天子并公主二人离开,另有其余护卫也跟着上前预备拦着那疯马。
正在此时,那马侧方闪出一人,也不知怎的动作,矮身拾起拖曳在地缰绳,用力一拽,疯马竟是被他力道硬生生截住,前蹄高抬,几次欲要挣脱,却是全然挣脱不能,只得出一声极大嘶鸣,又反复原地蹦跳。
那人只牢牢拽着缰绳,全无挪动,两条腿牢牢定在在地上,简直稳如磐石。
等那马儿拖曳不动,又被辔头勒得口舌生疼,终于动作稍缓。
那人这才慢慢上前,又从怀中不知掏了什么出来,送到那马鼻子面前。
此马闻到味道,也不闹了,直呼气,又凑过鼻子嗅了嗅,伸出舌头去舔舐,吃着吃着,就慢慢平静下来。
此时先前那马倌才一瘸一拐上得前来,一面请罪,一面去牵回缰绳。
这许多动作,其实只片刻之间,赵弘看得又是心惊胆战,又是佩服,此刻见形势和缓,有了余力分辨,这才现那止了疯马、臂力无穷者,竟是自家新得的姐夫裴雍。
那裴雍把缰绳交回马倌手中之后,抬头喝道:“老三,你看着点,左右都是人!”
说着又安排附近人散开,给卫承彦腾出施展位置来,复才走到赵明枝同赵弘身旁。
赵明枝哪里料到会突然意外惊马,不免道:“早知这马儿脾气如此之犟,我就等到无人时候,寻个开阔地方再给卫三哥牵来了,倒是险些生事。”
裴雍道:“他见了马就走不动道,又想到处炫耀自己宝马,这才闹出乱子来,咱们下回小心些也就罢了。”
若只赵明枝自己,她自然没有什么,但今日弟弟也在身旁,是再如何仔细也不嫌多的。
她闻言不免去看赵弘。
赵弘心性敏感,听出长姐话里意思,只怕自己又被护卫围着,不能得一点自由,忙道:“阿姐,咱们出来不就是为了热热闹闹的么!况且方才不是一点事情都没有?”
他一面说着,一面去看裴雍,想到对方先前勒马动作,当真夸一句神力也不为过,犹豫一下,有心想叫姐夫,只扭扭捏捏,又叫不出来。
裴雍不闻弦歌也知雅意,也跟着道:“老三只是莽了些,人还是靠得住的,他既让我不要搭手,必定也有把握,我们只看着就好。”
赵弘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卫三哥在训马,连忙转头去看,现不过耽搁片刻,那边的卫承彦早不知什么时候翻身上了马背,正用脚死死夹住马腹,双手环定了马脖子,与那不住奔跑跳跃的黑马反复拉扯。
直到此时,赵弘才现那黑马头上虽然罩了辔头,但那辔头只有半副,并未套进马嘴里,不过固定马头。是以使得人对它全无辖制之力,而背上连马鞍都无,更让人难以稳坐。
马腹甚滑,下边马儿奋力抖甩,几度把卫承彦抛起半身,试图将人甩到马蹄之下,又被他重新控制住局面。
赵弘紧张不已,捏紧了拳头不算,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一点,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卫承彦训马。
“这马当真降得住吗?”
这是不知哪个禁卫看得入了神,喃喃出疑问。
旁人也各自观看,无人答话。
倒是裴雍看着日头,又问了左右时辰,继而看向卫承彦,稍加思索,却是转身着人寻了一副新辔头来,自袖中取了个袋子装入其中,才大步走向那黑马,眼见还有三四十步,便做停步,张口叫道:“老三,接着!”
说着觑了个时机,扬手将辔头远远一抛,正投向马背之上。
卫承彦闻声抬头,伸手抓过投来之物,见是辔头,顿时一喜,复又伏在马背之上,先一把扯开黑马原本头上那只辔头,掷在一边,又将手中新辔头整了整,正要设法套在黑马头上,忽的现当中还兜了一只拳头大的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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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承彦同这马儿缠斗半日,其实手脚俱是有些脱力,也能感觉到这马不如先前力足,已是弱了好几分。
他欲要把那布袋拆开,因怕被黑马摔落,又不敢将两只手都松开,只得一手兜住黑马脖子,绕了一圈,把脸贴着马颈,侧过头去拆那布袋。
马背之上,自然不好操作,尤其那布袋头上绳索较细,他试了几次,都寻不到绳头,一时气恼,只好凑到嘴边,用牙齿去咬。
那马蹄先前不住跳跃,一刻也没有停过,随着卫承彦好不容易咬住布袋一角,只听“撕拉”一声,却只破开一个口——原来里边是若干块状黄糖,只是黄糖形状太大,从那小小开口里头怎么落也落不下来。
卫承彦不得不稍作休息,预备蓄力之后再去弄那布袋。
但他休整好一会,本来十分警惕,就怕这黑马又来生怪,谁知等了半日,下头动静越小,甚至于那黑马居然转过马头,鼻子不住翕合,铜铃一般大的黑眼珠子滴溜溜的,直去盯看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