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出来了。”解说室里的攀柔,面色凝重,“谢砚之一子胜,晋级云松杯十六强。”
这是她第一次,不为谢砚之的胜利感到高兴。
赛场里,裁判宣布比赛结果,谢砚之起身,拂了拂昂贵外衣上的褶皱,表情轻松,与裁判握手之后,略过已至崩溃边缘的元天宇,转身要走。
早有记者不顾阻拦拥上来,用镜头堵他去路,连声问谢砚之为什么要下出第158手自填一眼。
谢砚之像是有些好笑,觉得这问题没什么回答的价值似的,轻描淡写地:
“防他投降呗。”
让出一手棋、一块地,竟然只是为了给元天宇一点甜头,一点获胜的希望,吊着他,把他留在棋盘上,任谢砚之羞辱。
等工作人员将不按规定贸然采访选手的记者清走,谢砚之终于可以离开。
他正要走,哑了一般噤声许久的元天宇,猛地起身,瞪大了眼,双唇因为愤怒而战栗不止,厉声:
“谢砚之!你说围棋不是用来欺负人的,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谢砚之不理,径自走开。
“你以为你很正义?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谢砚之,不认真下棋的棋手,会遭报应,你——”
谢砚之半转过脸,漠然:
“输了棋,才会遭报应。”
他沿着选手进退场的内部通道离开。耳畔终于清净。
这局棋,于他也并不容易。自填一眼,是一场豪赌,他下出这一手的时候,必有一个人会名誉扫地,要么是没有察觉到陷阱的元天宇,要么是轻狂自负的他。
他十三年的职业生涯,从未如此走过悬崖索道。
好在,他赌赢了。
他低低长出一口气,平复因紧张而起伏不定的胸膛,快走两步。
在走廊的拐角处,一只纤长细瘦的胳膊抬起,将他拦住。
是庭见秋。
庭见秋仰起脸,咬着牙,面色是大病初愈的惨白,眼底青紫,额上有些细汗,黏了几根柔软卷曲的发丝,身体也有些颤抖,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已。
她手里,握着一件陈旧泛黄的外套,外套背面印着“江陵棋院”几个隶书大字。
“谢砚之,我把你的衣服,还给你。”她的声音里透出冰冷的陌生。
她看到了。——他如何自负地自填一眼,如何在棋桌上嘲讽对手。
他敢做出来,就不怕人看。
唯独她,是个例外。
对上她淡如琥珀一般的双眼,谢砚之竟感到一丝心虚与后悔,从心底悄然漫上来。
谢砚之接过。腈纶布料的廉价外套,入手有些沉,他自定段后,十三年来,再没穿过。这件当初借给她遮裤上血痕的外套,她保管得很好,微有樟脑的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