邴宛宸神色肃穆,缓缓闭上眼睛,心中默念道:“爸爸妈妈,明日我便要结婚了。你们的女婿叫楚牧,是一位待我极好的人,你们放心。爸爸妈妈,女儿不孝,也许这辈子我都无法再回到你们身边,你们一定要好好生活!”
两行清泪由眼角滴下,邴宛宸一家虽非大富大贵,可也是圆圆满满的。她一直在充满爱意的家庭中长大,爸妈也是非常用心地养育她。一朝得知女儿失踪、杳无信息,爸妈该承受着怎么的悲痛。
跪了半晌,邴宛宸膝盖有些发麻。兰云立时走上来扶住,道:“邴娘子,该是高兴的,怎么哭了。”
邴宛宸擦干眼泪,扯了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想起我的父母了,好了,回房间吧。”
兰云沉默下来,她很小的时候因为贫困被父母卖给人牙子入了贱籍,日子一直过得凄惨,只有当楚府把她买来才好过些。她对自己父母无甚好感,甚至痛恨父母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在她看来,只有有钱人家才会舔犊情深,他们穷人没有这种权利。
成亲(二)
四月初八,宜嫁娶。
天未亮,当谢母来到邴宛宸房间时,邴宛宸刚洗漱好,还有些不甚清醒。昨天晚上,她有些焦虑,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许久才堪堪入睡。
“哎呀,小宸,瞧瞧你眼底的乌青。”谢母皱起眉头,出嫁当日新娘子的妆容自当完美无瑕,怎么能出现乌青呢。“快拿冰块来敷一敷。”
在谢母的指挥下,几名丫鬟忙碌起来。兰云拿出嫁衣和首饰,邴宛宸张开双臂,兰云和另外两个丫鬟或站或跪地将层层嫁衣穿上。邴宛宸由兰云扶着,坐到梳妆台前。兰云拿着海棠粉在她脸上扑了薄薄一层,此为“开面”。
随后,谢母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红木梳,来到邴宛宸身后。“原本当由新妇的娘亲为新娘梳头,今日我暂且代之。小宸,你可不要嫌弃。”
邴宛宸略低一低头,道:“叔母,小宸求之不得。”
“好!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谢母面带笑意,开始为邴宛宸梳头。当年,她也是这样为谢轻梳头,如今同样希望邴宛宸能幸福美满。
梳过头,谢母退到一边,将梳妆打扮之事交由兰云来做。谢母坐在椅子上,随时指点兰云。兰云亦使出浑身解数,直到在邴宛宸额间画完最后一笔花钿才松口气。此时的邴宛宸眉如远黛,艳若桃李,眼角微微上挑的线条凸显出丝丝媚色,鲜艳的红唇愈加勾人心弦。
在兰云忙活的同时,另外一名丫鬟为邴宛宸梳了一个百合发髻,将金银钗朵和金镶玉步摇别入发间,最后在发髻背后别上一朵大红牡丹花,称得人喜庆无比。
一番折腾下来,天已大亮。谢轻踩着轻快的脚步走进房间,围着邴宛宸欣赏起来,笑道:“今日,楚将军肯定被阿宸迷得颠三倒四。”
邴宛宸微微低了低头,“阿轻,你说笑了。”
随即,一名丫鬟进来道:“主母,楚府那边派人报,迎亲的人已经出发了。”
邴宛宸微微慌张道:“这么快吗?”
谢轻笑着拉她来到谢母面前,调皮道:“娘,我们可不能让楚将军这么轻易地将阿宸接走。”
谢母拍拍女儿的手,示意她已经作好准备。不多时,谢府的女眷全部集中到邴宛宸的院子。她们个个摩拳擦掌、相互打着眼色,静待楚家的迎亲队伍。
另一边,楚牧身着绛红色新郎服,头戴玄色冠冕,在一片迎亲声乐中骑着骏马向谢府走去。街道两边站满观礼之人,楚牧虽面上无甚变化,但握紧缰绳的手微微颤抖,示意着他的紧张。抵达谢府时,毫无意外地,谢府大门紧闭。
两名伴郎带着其他接亲的人来到谢府大门,高声喊道:“楚家来接亲了!新妇子出来!”
谢府大门依旧紧闭,只里面有人高声回应道:“新妇还没准备好,楚家新郎这样可是接不到新妇的!”
楚牧翻身下马,来到门口,连同伴郎再次喊着“新妇子出来”,却依旧得到同样的回答。楚牧莞尔,却依旧坚持不懈地再喊一遍。
三遍结束,谢府大门应声而开,只见一群人手拿着竹竿从里面冲出来,为首的竟是南宫轩。楚牧瞥了一眼南宫轩,用眼神问道:“怎么是你?”
南宫轩耸耸肩,同样用眼神回道:“没办法,我得听阿轻的。”随即,举起手里的竹竿,笑地有些奸诈,道:“新女婿来了,给我打!”
伴随着话音落地,南宫轩顿生一股爽快之意,平时哪里有这种随意欺负楚牧的机会。
楚牧应景地躲了两下,便脚上悄悄灌上内力,几番移动便来到后方,看着面前的人乱做一团。南宫轩停下来,瞧着一脸轻松的楚牧,无奈至极,不就是仗着轻功好,跑得这么快,好歹让他们多打一会儿。
南宫轩挥挥手示意所有人停下来,既然他这里拦不住,就留给后院的女眷吧。楚牧带着伴郎和迎亲之人大踏步地来到后院。后院的院门依旧紧闭,楚牧敲敲门,与伴郎同时喊道:“新女婿来接亲了,新妇子可以出来了!”
门口的女眷低低地笑着,道:“新妇子才要上妆,在外面等着吧。”
楚牧挑了挑眉毛,念出准备好的催妆诗:“昔年西关游,得遇一仙人。今为秦晋好,早教下妆楼。”
话传到屋里,谢轻打趣道:“吆,未曾想楚将军亦是文采斐然。”
邴宛宸有些意外,相识这么久她还未见过楚牧作这么酸溜溜的诗,不过官宦人家向来重视子女的培养,想来楚牧只是不显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