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渐成色,沈南迦丝毫没有任何被影响到,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下一步,“如果四婶的遗书上写的是真,母亲合该也将她灭口,怎会放了她呢?除非……”
她稍作停顿,起身把做好的一盏新茶呈给谢祈昀,再继续道:“除非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母亲给了她什么,要她别出现在此,可春眠却在离开之后反悔了,或者被迫反悔,于是最后她还是来了。”
谢祈昀凝视着她良久,心中纠结,确实,这是唯一的解释,他也是这样想的。
母亲矢口否认之时,他有过动摇,也许是有人刻意联合春眠来陷害,可如果是沈南迦,她又为什么会当场便澄清呢。
他想了很多,只能有这样的解释了,毕竟他这个母亲,瞒着他的事情可多着呢。
他接过这一盏新茶,一饮而尽,这盏茶咬盏好,成色佳,沈南迦的茶艺也相较以前精进不少。
“四婶的丧仪你办的很好,我相信你,这段时间便暂管府中中馈吧,我自会去同母亲讲明。之后我叫盛子把我的符印给你送去,相当是给你对牌钥匙了。”
沈南迦未露喜色,只是俯身,“妾身定当好好管理府中事宜。”
谢祈昀挥了挥手,有些疲惫道:“你且回去吧。”
在回焕清堂的路上,沈南迦绕道去了一趟长竹园。
这里的两位主子,一个流放一个身故,下人卖的卖,换的换,已然是一处空园子了,除了那满园的翠竹,不剩什么其他的东西。
她随手把自己的手帕丢进了湖里,那是方才给谢祈昀擦过汗的,在手中多拿一刻她都觉得恶心。
紧接着又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块白色的布巾,里面包着什么东西,打开来,是一小块碎瓷片,上面还沾着斑驳的血迹,已经干涸。
将那碎瓷片原封不动再次包好,她叫云栈在竹林下寻了个地方,把东西埋了进去。
没人会知道,其实春眠真的是自己逃出去的。
那晚见过谢老夫人后,她便用自己随身带着的一块碎瓷片割断了绳子逃了出去。
沈南迦所做的,也只不过是把她逃离侯府的路途变得简单了些。
她知道春眠一定会在丧礼上出现,便将丧仪置办的足够重视,让更多的人知晓。
她也知道无论春眠说什么做什么,对宋清澜,对谢祈昀其实影响都没多大,所以她未加阻拦,甚至做了准备,率先站出来澄清。
因为她知道,谣言这种东西,越是费力澄清,才越是有人信。
怀疑的种子一旦萌发,便会一发不可收拾的疯长,而沈南迦真正想做的,是想要这股力量厚积薄发。
至于这块碎瓷片,以后还会有它的作用的。
埋好了东西,沈南迦展颜笑道,“告诉木青,是时候把礼物送过去了。”
这不过是序幕,好戏还没登场呢。
邀请
夏至一过,暑热更盛。转眼间便到了谢祈昀的生辰。
慈寿堂中,母子二人相坐于上,沈南迦从旁,一派母慈子孝,相谈和睦的场面。
“母亲近日身体如何了?”
宋清澜摆摆手,“还就是那副老样子,没多见好,也坏不到哪里去。”
谢祈昀坐得板正,听着母亲说的,却始终看着心不在焉,“若是无聊,便叫嫂嫂和弟妹多来陪陪您说说话。”
宋清澜对外抱病一个多月,也将儿媳们的早晚请安都免了。
这一免,规矩不规矩的,全靠自觉。
来的最勤的还得是苏氏,早先因为吴氏的事情闹得宋清澜不愉快,如今倒是日日眼巴巴凑上前讨她的欢心。
李氏也是隔日便来一趟,不过她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运儿还寄养在慈寿堂,即便是宋清澜病了,也没有放他回去的意思。
唯有沈南迦和顾仙蓉两个人是实打实的得了清闲。
顾仙蓉好歹还隔三岔五过来做做样子,沈南迦索性直接声称管家事忙,一次都不曾来过,只在母子二人关系缓和之后才跟着谢祈昀一同来问过几次安。
“侯爷今年的生辰想怎么办呢?”宋清澜看着身旁的儿子,笑的慈眉善目。
说是询问他的意见,实际上每年都是宋清澜按着她自己的喜好安排的。
谢祈昀道:“也不必太过奢侈,毕竟现下还在丧期。”
他既然做出了重孝的表现,便不好表现的太过。
也正是因着这生辰的事情,母子两个人都不想继续别扭着,最后还是宋清澜难得低下了头,接二连三地跑去清风斋探望,这才又叫两人恢复了以往的母慈子孝。
“低调些便好,可以不特意邀请外人,在自家府里还是要好好办的。”宋清澜道,她对此事表现得格外热情,像是特意要叫谢祈昀知道自己对他的关切。
所谓关心则乱,这样有些事情便有了好的解释。
“到时候可以请西苑曲戏班子来好好热闹热闹。”
谢祈昀正想答应,一直一言不发的沈南迦突然开口道:“我看还是免了请戏班子吧。”
宋清澜不满地瞪了她一眼,阴阳怪气起来,“哟,如今你管了几天家,倒是愈发摆谱拿大了啊。”
“儿媳怎敢,”沈南迦语气卑微,解释道,“只是觉得请戏班子的动静怕是会有些大,既是要低调,还是别请的好。”
经过了些许事情,谢祈昀对沈南迦处理事情的办法还是颇为相信的,闻言立刻站在了她的这边。
“母亲,南迦说的有道理。戏班子动辄就要好几十号人,况且还要敲锣打鼓的,太过显眼了。”
见一向听话的儿子如今凡事向着沈南迦,宋清澜气不打一处来,但仍旧维持着笑脸还想再辩驳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