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披坚执锐的侍卫疾步走着,各处巡逻,步伐声如鼓点,很有紧迫感。
裴诠站在案几前,他黝黑的影子被拉长,落在帐上。
刘公公眼角余光看着那道影子,他知道,这个夜晚过后,皇家猎场,盛京,乃至朝廷,都会乱起来。
突的,外头传来侍卫的喝声:“什么人?”
刘公公心道是哪个不怕死的,现在还敢来,他赶紧从营帐出去,却看带路的宫女身后,薛家二姑娘探出脑袋。
刘公公刚到嘴边的“滚”字,咽了回去,这么多次了,他清晰的意识到,要是说出了这个字,他才是那个不怕死的。
刘公公连忙笑了下,对平安说:“二姑娘,请。”
平安走入裴诠的营帐。
帐内隐约一股药香,布置很简单,桌椅和床榻只用一张四开屏风隔着,却有一面书架,上面搁着不少文书案牍。
看着那道颀长的身影,平安轻声:“王爷,王爷?”
裴诠抬起眼眸,许是流了血,他面色微沉,比往常苍白,眉眼之间更浓,就像漆黑的夜色。
他盯住她,问:“怎么来了。”
平安走到案几前,她仔细看看他的脸,还好,没有受伤,又从他的脸上,一寸寸从脖子、肩膀、胸膛,看下去。
能这么打量人,还不让人生出被冒犯的感觉,也只有她了。
裴诠抬起手:“这里。”
伤口已经上了金疮药,好好包扎着,还是隐约能见红粉色的痕迹。
里面流血了。
平安微微睁大眼睛,她捧着裴诠的手,挪到自己面前,隔着那一层纱布,她看不见里面伤成什么样。
毫无预兆的,一粒水珠顺着她的脸颊,倏地滑落到下颌,在烛火下,像是晶莹的琉璃,折射着浅浅的光滑。
滴落在了裴诠指尖,滚烫的。
裴诠心下一怔。
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他周身的戾气,忽的散开了,声音低沉而缓和:“别哭。”
平安抬眸,歪了歪脑袋,被水洗过的眼眸,更加干净纯澈,而被他一提醒,她才发现,她原来掉眼泪了。
她都长大了,还掉眼泪。
她微微低下头,眼眶浅浅泛红,颊边也是。
少女的羞赧,像是一株纯白的夜昙,慢悠悠绽开花瓣,露出一缕清幽的香气。
裴诠眯了下眼,平安却放下他的手。
她看过了伤口,想起今天的另一个目的,便从挎包里,拿出一方月白色的巾帕。
怕裴诠不记得了,她说:“这是王爷的。”
裴诠从喉咙“嗯”了一声,他用没受伤的手,从她手里拿过巾帕,擦向她下颌还没干涸的泪痕。
平安躲开了,裴诠眼底一黯:“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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