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是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对金岚来说也没有意义。他填补不了他缺失的安全感,他仍然不敢爱他。
“为了这百分之五,你就要毁了我吗?”金岚的眼神几乎快烧穿他了,“因为你想补上那一点残缺,所以我的人生被打碎也没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季行砚想,当然有关系,但这关系不能成为他们分开的理由。他已经离了婚,和家人摊牌,准备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性向了。他从来没有为哪个人做到这一步,现在要他放弃?绝无可能。
季行砚的目光逐渐冷下来,他知道好言相劝是没有用的,金岚铁了心想逃离,不是几个甜枣就能哄回来的。
“那就打碎吧,”他说,“打碎了,我再帮你拼起来。”
金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表情几乎绝望了。“你怎么能……”他的声音发颤,“怎么能自私到这种程度?”
季行砚感到有带刺的利刃穿透了他。他不想伤害他,但为了留住他,他现在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你好像才第一天认识我一样。”
“我想过平静的生活,我不想再搅进任何事了,”金岚不知道为什么还在试图唤醒对方的良知,“就算我求你了,别再来找我了好吗?你爸会毁了我的,他真的会毁了我的。”
季行砚看了他一会儿,说:“我也可以毁了你。”
他懵住了。
“我远比我父亲要了解你,”季行砚说,“比起他,你更应该担心我。”
万念俱灰。原来这就是万念俱灰的感觉。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活路,他待在季行砚身边,会被季家撕成碎片。他逃走,季行砚会毁掉他。
自己怎么会活成这样。
金岚猛地推开了季行砚,走进厨房,拿出一把刀来。他砰地一声把刀插在桌上,尖端深深地刺进木板中。
不知为什么,这一刀下去,他反而冷静了。呼吸了几次,他看着季行砚说:“你再来找我,我们两就必须死一个。”
季行砚看了眼桌上的利刃,深深地皱起眉:“你在拿命威胁我?这也太幼稚了。”
“没办法,”金岚说,“我也想成熟一点,可惜没那个心情了。”
他真的累了,一想到以后要在两方的炮火中生存,他就觉得窒息。
回顾自己前二十年的人生,和顺的日子屈指可数,真是无趣。
季行砚站在餐桌对面,和金岚长久地对峙着。沉默片刻后,他摇了摇头:“有你母亲在,你做不到的。”
邓南枝活下来的唯一原因就是儿子,她非有金岚不可,所以他不可能让自己死。同样的,因为必须照顾母亲,金岚也不可能做任何违法犯罪的事,他冒不起入狱的风险。
就在此时此刻,他还在找金岚的弱点。
金岚却像是早就料到似的笑了起来。
“谁说我会一个人去死了?”他的声音极度冷静。
季行砚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你在开玩笑吧。”
“也许吧,”金岚歪头看着他,“你要不要试试?”
季行砚在他脸上搜寻松动的痕迹,然而没有,这人是认真的。
金岚用手握住那把刀,在桌上慢慢旋转着,木屑从刀尖一点点堆叠起来:“我给你三秒。三秒之内,请你从我眼前消失,然后再也别让我看到你。”
博弈
季青临下班后就匆匆换下运动服,去咖啡馆赴约。看到桌对面季行砚的一刹那,他震惊地忘了落座。
对方看上去像是失眠几年了,眼下攒出浓郁的乌青。两颊凹陷下去,让原本清晰的骨骼线条变得凌厉起来。他从没见过大哥失魂落魄的样子,这反常的一面让他感到恐惧。“发生什么了?”
季行砚抬头望了他一眼,平淡地说:“我出柜了。”
季青临仿佛闪电劈了天灵盖:“什……”
他知道大哥在生活作风上不太检点,只要长得好看,性别不是问题。但双性恋一般都会和异性在一起,因为轻松,像季行砚这样的理智派,从来不会舍易求难。
“你之前说过,老爷子可能会因为我出柜了,把你抓回去,所以我提前警告一下你。”
“这倒无所谓,落在我身上的事,我来解决就好了,”季青临担忧地看着他,“主要是你现在不太正常。”
季行砚摸了摸脸颊,微微笑了笑:“这么明显?”
“我不太明白,”季青临说,“有个让你决定出柜的人,说明你找到真爱了,但你看上去一点都不高兴。”
“我也很矛盾,”季行砚看着手里的杯子,“理智上我知道应该放弃,但我不想放弃,就是不想。”
“是那个来健身房的明星吗?”
季行砚抬头看着他,这反应让季青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你还从来没主动让我见过谁,所以还挺明显的。”
“是他。”
“爸肯定折磨死他了吧,”季青临说,“你打算怎么办?”
季行砚的食指在杯口摩挲了一圈:“谈判。”
“爸会接受吗?”季青临皱起眉头,“你是他最骄傲的儿子,跟我不一样。说句不好听的,我干再离谱的事,他都不会失望,反正我从小到大都让他失望。我这算是做了二十年的铺垫,等我出柜的时候,他都做好心理建设了。你不一样,你之前太完美了,冷不丁地泼他一盆冷水,他肯定接受不了。”
“那没办法,”季行砚说,“他只能接受。”
季青临走后,季行砚就起身去了老宅。盛夏天气,树上传来聒噪的蝉鸣,让人心生焦躁。他走进客厅时,季明秋正戴着老花镜翻看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