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自动退让到路两边,留出中间的一条空道让给陆潇年。陆潇年身高异常本身就有压迫感,当他的靴子一步步踏上台阶,众人纷纷低下了头。
大理寺的兵也闪开了路,陆潇年带着花朝和暮冬径直走进去,一入庭院便看到了地上的白布和跪在两旁的一双儿女。
梁广渠的儿子一看陆潇年来了,哭得更大声,而一旁的女儿看上去尚未及笄,只是垂着头不哭也不看陆潇年。
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兵和被弄得乱糟糟的灵堂,陆潇年冰冷的眼神在三个牌位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开。
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进这里来。
“陆将军,”大理寺卿严敏行礼,“下官职责所在,还请大人见谅。”
“发生了何事?”陆潇年问陆九。陆九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而梁广渠的儿子立刻站起身争辩,“不可能,我父亲今天出门时还好好的,哪里身体发烫,精神不济了!”
大理寺卿严敏道:“方才等大人回来前,仵作已初验过,额头撞击是致命伤。”
陆潇年道:“严大人可否介意让这位小医郎看上一看?”说完他指着小暮冬。
“等大人就是为了与大人核验清楚后再入案,以免只是下官一面之词。”
陆潇年点头,小暮冬上前掀开白布,蹲下身子蒙上口仅戴上手套开始检查,花朝也走上前,脸色瞬间变了变。
陆潇年看在眼里,但没有问。
小暮冬先查看了额头的伤口,然后按了按梁广渠的手臂,又捏了捏指端,最后仔细查看了口鼻,小脸越来越暗。
随着他的动作,花朝脸色也越来越沉,眉头也跟着皱起来。
半刻后,暮冬起身,摘下手套和口巾道,“不是撞棺致命,而是……”
“毒。”花朝和他异口同声。
小暮冬仰头看了他一眼,这人没有上手,只是在一旁看就看出来了,他心中难免有几分佩服。
“这毒应该在这位大人体内有几日了,所以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这种毒很少见,作用在内脏,如果开膛剖尸就会看出脾脏已经破裂,肠肚粘黏。”
一番话令人难免刮目相看,严敏便问道:“据这位小医郎看究竟是何种毒呢?”
“像、像……”小暮冬刚才那行家里手的老辣样子转眼不见了,偷偷抠手抬眼望着陆潇年。
“你如实说。”陆潇年道。
小暮冬半天还是不敢说话。
“那你说。”陆潇年看向花朝。
花朝本也不愿开口,但现在也没了办法只能道,“他应该是想说,这毒像五日散。”
陆潇年眸光一滞。
严敏闻言皱眉,“五日散?若我没记错这应当是南月流传来的一种剧毒……”
预料中的栽赃果然来了。陆潇年冷笑了一声,还未开口就听花朝抢先道:“但不可能是五日散。只是症状像而已。”
“哦,这位是?”严敏审视地上下打量他。
“是我龙武卫的随行军医,花朝。”
严敏一听龙武卫,收回了怀疑的目光。花朝继续道:“且不说五日散里有一味十分珍奇的料,只独产于南月,边境盘查十分严格,根本运不进来。就算有人偷运进大盛,这五日散的威力寻常人根本连第一晚都撑不过,怎能会到现在才发作。”
“花大夫这么说可有凭据?”严敏追问。
“我三日前曾在王府门外遇到过这位大人,当时他只是面色疲累,并没有中毒迹象,刚才这位小医郎说了他已经中毒数日,若真是五毒散,怎么可能白日还去清理沟渠?”
“也许梁大人意志坚强呢?”
陆潇年这时开了口,“不是意志坚强就能忍得过去的,严大人可曾被灼烧过皮肤?”
严敏不置可否地望着陆潇年。
“烧手之痛可忍,而脏腑之灼痛,”陆潇年眉目深锁,似是想起了什么事。“足以活活疼死。”
严敏神色一震,“难道大人……中过此毒?”
陆潇年双手交握,偏头突然笑起来,“同大人说笑罢了,我真若中了此毒,还能站在这里?”
严敏看他面色不羁,暗叹果然如传闻那样喜怒无常,眼前出了这样大的事还居然笑得出来。
严敏正色道:“那还请将军配合,大理寺会尽快搜查王府,查清缘由,还九殿下和陆府一个清净。说起九殿下,臣还想请教几个关于南月此毒的问题,不知……”
“不妥。”
陆潇年双手摊开,指向灵堂排位。“严大人搜我陆家灵堂,我没意见。但这里毕竟是九殿下的王府,九殿下现在伤病未愈,大人连道旨意都没有,说搜就搜?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严敏没说话,但一旁梁广渠的儿子突然从身后冲出来,大喊道,“那我父亲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吗!严大人,都说大理寺最为公允,我看你们就是狼狈为奸,这毒只有南月人会配,明明里面就有南月人,为何不能问不能审!?”
闻言,陆潇年转头看他,“梁公子这番话,想必是抱着必死决心说的吧。”
“你、你不用威胁我!父亲自幼教导我公允廉正。若我不站出来替无权无势之人发声,还要被你们这些权贵只手遮天了不成!那天理王法何在!”
一番话慷慨激昂,王府门外的百姓们再次躁动起来。“对!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陆潇年笑了笑,收回目光。“那也要真犯了法才行,您说呢,严大人?”
前一阵的动乱余波未平,民愤积怨颇深,严敏知道再这样闹下去,怕是会出乱子。